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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0章 这绿帽子还不是说戴就有得戴


  南扶光用一把破剑, 掀了大日矿山膳房,火葬了其内悬挂狐皮下无数冤魂。
  大火烧了一天一夜,“南扶光”三字在大日矿山内部名噪一时。

  对此一举成名, 南扶光本人表示接受良好, 毕竟她在云天宗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,小范围内的名人她还是当得起的。

  当晚就着外头冲天的火光,她倒头就睡,本以为初次经历白刀入红刀出这种事,她必做噩梦……
  没想到最后居然一夜无梦,梦中甚至没有蚊虫侵扰, 她睡得无比香甜。

  第二日日上三竿, 感觉到鼻息下方似有异动, 南扶光方才慢吞吞睁开眼,便看见坐在床边那人,丝毫不窘迫自己的行为,不急不慢将探在她鼻下的手缩回——

  外加附赠一句:“猛女醒了。”

  南扶光刚睡醒, 脑子还是懵的,没意识到自己被语言攻击了,揉揉眼:“你在做什么?”

  “看看你是不是死了。”杀猪匠淡道,“毕竟一晚上连翻身都没翻过。”

  南扶光坐起来,伸展身体,打了个呵欠:“你刚才叫我什么?”

  “监护者连夜清查大日矿山矿区监护者人数,七杀落陷、识海受损六人,重伤十三人, 轻伤若干, 伤皆为修士……那铁剑从厨子身上拔起来时, 断成了三节。”杀猪匠数着数着顿了下, 颇为真诚地反问,“不猛吗?”

  “听说你把符箓砸进了那把破铁剑使得它也稍微附着一些五行力量?”

  南扶光挠挠下巴,心想绝对不能告诉这个人当时她也是稍微想起了一些他说过的话才——

  在她犹豫中,却见杀猪匠微微笑了起来,那双好看的眉眼眼角都有了一点儿舒展的笑意:“这如何想到的?你当时相当等同于凡人,以凡人之躯挥动修士之剑,如此若是流出去,怕不是得在三界六道搅出一番风云……”

  南扶光愣了愣,她倒是没想那么多。

  凡人也可用修士之剑?

  “怎么说呢,真不愧是——”

  “嗯?”

  “为了破坏力变得很有创造力的猛女。”

  “……”
  南扶光窒息了一瞬,心想差不多得了,这要是传出去了还得了,以后跟宴几安掰了还有谁家好男人愿意嫁……不是,愿意与她结契?
  “够了!你可真是一句好听的都说不出来!此事休要再提!”

  “好的。”

  “……但不妨碍以后你对我说话可以放尊重点。”

  “也很难不尊重。”
  杀猪匠站起来,到干净的水盆里洗了洗手,看上去精神抖擞,完全不像是观察了她一晚上关注她到底累死了没的样子。
  “毕竟仙子姐姐为了进入采矿区,从此能够光明正大同地在下说上话,如此煞费苦心。”

  “……”

  尊重是不可能尊重的。

  真想给他嘴缝上。

  ……

  南扶光一番洗髓后换上了新的采矿区矿袍,对着水盆倒影左看看、右看看,研究自己的全新造型倒也新鲜。

  半晌反应过来,很囧地意识到自己这好像是完美融入环境规则——
  明明两天前她还满脸严肃宣布“我不挖矿”。

  出门前整理了下乾坤袋,乾坤袋是云天宗统一派发的款式,里面自然不像什么神兵或者仙器级别内有乾坤,不过一方大小,并且现在里头剩下的、能用的符箓库存已然告急。

  本来南扶光也不是符修,若要自己写一张符箓付出的代价与精力比符修呈倍增,效果也不好,所以过往除了搞一些邪恶小发明时她会自己写符箓,再多的就是存着一些日常必备符箓——
  如精火符、泉水符、木生符各若干,品阶不高,按照白、绿、蓝、红、紫、金排序,她手上多的还是白色与绿色符箓。

  这些都可以用来如法炮制再制造一些之前铲平膳房的临时修士宝器。但如果可以的话,她希望接下来不要再有干架的机会了。

  再就是宴几安写给她的两张黑金符箓——
  一张先前拿出来想用的“阴阳镜像界”,可用来开启里世界暂时保命。
  还有一张名曰“沙门二十四路小钥匙”,是御兽灵修用的召唤符箓,传说可以召唤传说中的二十四种上古神兽精魄……可惜南扶光属于宗门考核要是有一门拖后腿那一定是召唤术的选手,按照宴几安的说法,这符箓让她用,都不定能否召唤出个会动的东西来。

  由此两张暂时派不上用场的符箓,不小心想到宴几安把它们给她时那副“拿着玩”的微妙戏谑神情,倒也与仙尊素日里那副严肃古板的模样稍有不同……
  续而又想到云上仙尊此人。
  她离开云天宗几日了?云天宗的人可有发觉异常?若有察觉宴几安可会想方设法寻她?
  哎。
  心中枉然,稍有郁郁寡欢。

  南扶光唉声叹气。

  旁边还有个说风凉话的让她更想打人——

  “现在叹气又如何?谁让你出远门前不准备好物资。”

  “出门前我以为自己是来完成一次和平、友好、迅速的购买物资任务。”南扶光抖了抖很空的乾坤袋,面无表情道,“没人告诉我我来这边是要在被封印识海的情况下炸掉一座矿山,再无缝大战一群修士。”
  她停顿了下。
  “其中甚至还有个拿二阶仙器的元婴期。”

  说到这个,她无时无刻不在庆幸昨日监管者段南只是在一切计划完成后,短暂地出现过。
  他甚至没出手。
  只要不试图逃出矿区,在矿区里杀监护者,放火都没关系——
  在举起镰刀,又发现南扶光被射穿了右眼变成“身患残疾者”后,他直接转身离开了现场。

  “再有状况,你依然可以再去抢一把剑……这里一定还有别的剑修。”

  并肩走出房间时,杀猪匠悠悠道。

  南扶光闻言,震惊至失言,片刻才找回自己的声音。

  “这种和山匪说话的理所当然语气是怎么回事,你不要觉得我这种行为是常态,昨天那是情势所逼,迫不得已——”

  “那你抢不抢?”

  “无论是不是本命剑,哪怕只是寻常佩剑对于剑修来说也是比命还重要的存在,你懂不懂!算了,你又不是修士,跟你说你也不懂!”

  “哦,不抢吗?”

  “……”

  “?”

  “抢。”

  “……”

  “那我也是被逼的。”

  “好的。”

  “真的!”

  “好的。”

  ……

  时间倒转回两个时辰前,辰时未到,大日矿山外,云上仙尊少有一夜未眠。

  回想起昨日那店小二一番“少女与她失踪的情郎”说辞,宴几安颇有如鲠在喉的难安。

  早早出了厢房至酒肆大堂妄图再打听什么,酒肆却在他出现的一瞬寂静如乱葬岗——
  八卦谁不爱听?
  更何况还是云上仙尊的八卦。

  “云上仙尊未来的道侣不知道何种原因跟别的汉子跑了?”
  “仙尊对此毫不知情,还以为她是单纯离家出走,眼巴巴追上来?”
  “哦哟。”
  “造孽。”
  “你说说这年头,男人再英俊再有地位又有什么用呢,放眼如今三界六道,云上仙尊也算是翻手云覆手雨的,连仙盟盟主见他也要敬其三分……”
  “那绿帽子还不是说戴就有得戴?”

  酒肆内多是行脚商人,说到绿帽子这件事,纷纷带入感很强,面面相觑皆在彼此眼中看见唏嘘。

  “师父……这其中想必是有什么误会的。”

  柔软的呼唤声响起。

  身后是也早起听见动静跟上来鹿桑。

  感觉到来自前方仙尊无声的低气压,云天宗小师妹粉白的脸蛋浮上一丝血色,脚趾无声在鞋面下蜷缩,她轻咳两声,放下手中刚抿了两口的茶杯,出声打破了这份沉默。

  “大师姐她必不可能是这种人。”

  宴几安蹙起的眉心在短暂的一瞬后便舒展开,回到了一开始宠辱不惊的神情。
  听了鹿桑的宽慰,他不见放松,但也没有别的神色变化,仅沉默不语。
  修长指尖随意捡起桌上茶杯,一转茶沿,温热茶水碰了碰那淡色薄唇。
  云上仙尊垂眸,扫过杯中泛起涟漪的茶汤……
  不知为何,有点烦。
  遂淡道:“你又不了解她。”

  鹿桑脸上从一开始的慌张终于变为窘迫。

  又后悔自己是否真的多言。

  双手在桌下绞成一团,她脸色由红转白又变红,唇启嗫嚅,正欲辩解,这时,从酒肆外远处,忽然一声巨响打断了她的言辞——

  “号外!号外!最新消息!昨日大日矿山可是遭了一番地震咧!”

  云上仙尊的再一次蹙起眉。

  ……

  宴几安当下离开酒肆,带着鹿桑赶往矿场方向,在越发接近矿场处,鹿桑小声“咦”了声。

  宴几安并未因为她发出小小的疑惑声而放缓前进的速度,只是略微一偏头扫了她一眼,鹿桑道:“此处设有禁制,识海现在没有回应了。”

  闻言,宴几安只是抬手,伴随着悦耳铃声,羽碎剑完整出现在他掌心——
  他稍一停顿,收了剑。
  不知那禁制何人所设,如今三界六道唯他一名化仙期修士,再如何禁制阵法的设限也不可能越过他——
  设阵法的人怕也没考虑过有生之年这禁制还要把云上仙尊也算进去。

  鹿桑见其本命剑如常出现,松了一口气,又一抬眼见到不远处出现高耸黑墙,一座紧闭大门出现在连绵起伏的山脉中间。
  门两侧有更高瞭望塔,塔上站着两名大约筑基期左右修士,此时面有疲倦,似乎真的经历一些叫人恼火的动荡。

  宴几安几个起落跃于门下,瞭望塔上的人第一时间竟也没有发现。

  抬手一束光打到其中一名修士眉心,后者吓了一跳,低头一看,便见大门正中央,身着鸦青道袍修士背手而立,此时此刻正微微仰着脸,目无情绪直视而来——

  “开门。”

  来者嗓音清冷矜贵,平静以至于显得理直气壮。

  “什么人!开什么门就开门!边儿去!这可不是你能来玩耍的地方!”

  那修士远远低声警告,声音中带着不耐烦,只想赶紧把门下那人打发走。

  没想到来人丝毫不受他语气影响,动也不动,嗓音淡漠:“昨日,里面可是发生了什么?”

  “里面发生了什么干你屁——”

  修士骂到一半,突然像是噎住一般猛地停下,在看清下方来人的脸时,仿佛难以置信地微微瞪大了眼——
  等等噢,这是他想象那人?
  别是眼神出毛病了?
  若是他以为那尊贵之人,又怎么会出现在这个鸟不拉屎地方?
  啊?

  没等守门修士想明白,宴几安稍一偏头,似细细聆听门内动态,而后也不知听见什么,那从头至尾波澜不惊的黑眸中稍一凝神,转身与那修士重复道:“开门。”

  守门修士被他这第二次的命令弄得一愣。

  尚未来得及回答,矿区内部不知道从哪传来一声惨叫,冲天火光似也一下子烧掉了云上仙尊的耐心,他抬手,一拂袖,“轰隆”一声巨响,那耸立数百年的厚重大门居然在一阵硝烟飞尘中,被轰出一个大洞!

  “啊啊啊啊你?!”

  守门修士被吓得屁滚尿流,差点儿从高台上一头跌下来!

  怎么着我大日矿山在你云天宗手中必有一劫?

  正魂飞魄散不知如何是好,此时空中传来一阵乱铃响。

  “大日矿山禁区,闲杂人等禁止入内,汝等何人,烦请速速离去。”

  ……

  手执赤怒鬼头镰,白发元婴修士从天而降。

  俯首对视门外云上仙尊第一瞬,段南迅速认出了来者何人,微一皱眉,目光又扫过其身后鹿桑。

  此时鹿桑不过刚刚筑基期,被元婴期修士如此一扫只觉得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,下意识往宴几安身后躲。

  宴几安头也不回,只是坦然与段南对视,认出了那造型古朴浑身透黑却泛着森冷寒光的二阶仙器,不动声色道:“指挥使大人,烦请领路,今日本尊观星辰异动,似有云天宗弟子误入矿山。”

  段南确实是「翠鸟之巢」副指挥使。

  此时听闻宴几安说辞,绕是他向来心绪鲜少起伏,也忍不住面僵片刻,心想那位所谓“误入矿山”的云天宗弟子刚才完成大杀四方成就——
  连识海被封印也没影响她发挥,简直是杀红了眼。
  矿山内正人仰马翻,如果可以,他倒是希望有人赶紧把她带走。

  可惜不可以。

  大日矿山规矩,入矿者,生是矿区人,死是矿区鬼。

  段南转动手中赤怒鬼头镰,既认出云上仙尊,他当然知晓非他对手,修仙入道,一个大境界阶级差之万里,今日定有一番苦战,若想拖延,必一击即中,方有可能——

  思绪万千,他刚刚握紧镰刀,甚至尚未行动,余光瞥见宴几安指尖有金光!

  他心起警惕,浑身肌肉下意识紧绷如蛰伏野兽,然而尚未来及动作,下一瞬便感到面颊刺痛!

  “让开。”

  平淡声音自空中响起。

  矿山燃烧熊熊烈焰,风中的温度似也升高,一阵风吹来,化仙期修士道袍扬起,长发飞舞,铺天盖地的压迫感扑面而来!

  “让不了。”

  风中脚环银铃乱响,似段南之心绪,雪光镰刃划破疾风发出破风之音,银铃震动,他握紧手中镰刀,俯冲而下!

  宴几安眉眼未动,见状不曾闪躲,只是眉眼不动,似并不意外少年元婴修士之不自量力,抬起一边手——
  宽阔袍修自苍劲白皙腕处滑落,两根手指交叠捏成简单的结印动作,与此同时,巨大的金光符阵自他身后展开!

  起初暗光收敛,符阵转动,紧接着犹如一束光聚拢于符阵中央,霎时,金光大盛!

  周遭人包括鹿桑在内不得不抬手遮眼,缝隙之间,只看见无数金光凝聚成成千上万把光剑于阵法中缓缓成型——

  宴几安手腕灵活往前一挥,万千光剑如惊鸿游龙、鱼贯而出,剑雨一般铺天盖地笼罩正面攻来的段南!

  他甚至没有祭出本命剑。

  万剑齐发,金光如雨,段南仓惶之中只能飞快转动手中二阶仙器抵挡剑雨!

  刺耳“叮铛”乱响,元婴期修士终于见识到了夸境界上位者实力,终究不抵节节败退,竟是一招未出被如蝼蚁碾压!

  一道光打在赤怒鬼头镰手柄处,与镰刃链接之处发出一声不详声响,段南心中一惊抬眸看去,只见镰上出现一丝清晰裂痕——

  这一分神使他彻底败落,一金光突破他的防线,衣袍碎裂声中,他束起长发也随之散开!

  段南识海凝滞,气血逆行,先天运转之气倒流回识海使他一口鲜血喷出,重重摔落在地!

  段南仰面而落,内心竟是一片寂然——修行之路漫长,以往只当自己天之骄子,听惯“天才修士”之类奉承……
  今日与宴几安一招而过,方知仙途漫漫。

  心中落空数息,余光只见鸦青色道袍踏空而来,云上仙尊抬手捉住他衣领,将他一把从地上拉起。
  “无意为难,本尊只单寻一人。”

  段南垂眸,扫过捉在衣襟上那手,一阵冷香入鼻。

  白色睫羽颤抖,元婴期修士掀起眼皮子:“非矿区不放人,入大日矿山者,终身结契,强行离矿,定暴毙而亡。”

  宴几安闻言,眉心一紧,放开了他。

  段南啐出一口血沫,整理了下道袍,转身拾起掉落在不远处的赤怒鬼头镰,未心疼接口处裂痕,随意往身后一背。

  面色冷淡,若非气息微乱,旁人定难查此时他只硬强撑一口气。

  “然仙尊要寻之人,确实身在矿区内。”

  “你怎知?”

  “她自报家门了。”段南停顿了下,“喊得人尽皆知。”

  “……”

  段南短暂离开,而后再又过几刻,携几名大日矿山看护者归来。

  那看护者不过筑基初期,这辈子没见过除了段南之外元婴期以上大佬,乍见云上仙尊,吓得六神无主,尊敬、崇拜、恐惧皆有之——
  特别是知道后者此番前来寻人,而他们交不出他所寻之人时。

  宴几安只是扫过那几个监护者惶恐面容,稍一停顿,问:“如何?”

  拆了半边矿区。
  造就膳房处监护者死伤无数。
  被射穿了右眼。
  但……
  段南面色冷漠:“还活着。”

  “回回回仙尊的话,确、确实还活着!睡、睡睡睡着了!还还还没醒!”

  监护者甲抢答,不似撒谎。

  监护者乙为灵修,先天带有超乎寻常人的六感,闻言,下意识觉得这抢答似乎不太妥当,当下踢了同伴一脚:“你怎知?屋内没有狐狸咱们可进去不得,你违规进去瞧了?”

  监护者甲:“那肯定不能,是她室友说的。”

  监护者乙:“室友?”

  监护者甲:“对,拿着大日红花,新来那个……记得吗?”

  监护者乙:“不记得。”

  监护者甲:“你说还好是个凡人否则看上去能一拳捶死三个你那个,现在记得了吗?”

  监护者乙:“……记得了。”

  两位监护者窃窃私语,完全没注意到在他们身后,伴随着他们的讨论对象性别逐渐明确,率先发问的仙尊大人越发沉默。

  等他们感觉到比方才矿内杀戮现场还叫人心惊肉跳的黑云压顶,双双噤言,转头便发现仙尊面相俊冷,挺拔而立,面似不愉。

  胸口震动,心跳得快要暴亡,监护者甲硬着头皮唤了声:“仙尊?”

  宴几安:“室友是什么?她与别人同住?可是一个魁梧的男子,自称是杀猪匠?”

  监护者乙:“……”

  这指向性太明确了,我害怕。

  监护者甲:“入矿区者一视同仁,只分职能,一般不太按性别分房——”
  话语未落,又被同伴狠狠踹了一脚。
  呃。
  监护者甲:“可是千百年都这么混住的啊?”
  监护者甲:“他们一起来的,住一起,不能么?”

  监护者乙:“……”

  算了。
  毁灭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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