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平河没有说话,瞧着神情像是已经听进去了。
姜翌辰本还想再劝几句,又觉得此刻的苏平河看上去无比落寞,到底还是没能狠下心再刺激她。
苏平河坐着许久都没有动弹。
她一遍又一遍地在脑海里劝诫着自己要保持理智,可是段长暮那个犹如狂风暴雨一般的吻,还是不由分说地将她拉至和他相处这三年来的点点滴滴之中。
其实也怪不得她这般鬼迷心窍吧?
哪个女人能抵挡得了段长暮明目张胆的偏爱?
他们曾在无人知晓的深夜中把酒言欢,也曾在命悬一线的地窖里紧紧相拥。
他不光将初入官场的她日日带在身边亲手调教,还给了她暗影楼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无限荣光。
——然而这一切的前提却是,他并不知道她其实是个女儿身。
也就是说,他如今对她这般的另眼相待,只是出于友情。
而她却在这一次次的关照和爱护中,逐渐迷失了自己的本心。
她觉得自己有那么些可笑。
这种毫无可能的痴心妄想,跟苏溪宁又有什么区别?
“你这差当得是越发的好了,我都站在你跟前了,身为司务的你竟然还半点没察觉。”
段长暮语带戏谑的醇厚声音传来,把陷入沉思中的苏平河给吓了一跳。
见她像只受惊的兔子一般窜了起来,段长暮觉得越发好笑:“做什么这么魂不守舍的?”
苏平河看着他,不受控制地问:“圣上召见你所谓何事?”
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,此刻急切地想要知道段长暮对娶姜晚意一事的态度。
然而段长暮却只是微微顿了顿,随后满不在意地说:“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。”
苏平河在心里暗自嘲讽着自己的可悲可笑,面上终于恢复了如常的神色:“没事就好。”
段长暮欲言又止地看着她:“平河……你是不是还在为昨日之事烦心?”
“没有。”苏平河回答得很是干脆,“只是非常时期的非常手段而已,我不会那么拎不清的。”
段长暮沉默地看了她半晌,眼底似有隐隐的怒意,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:“你能这么想,我很欣慰。你过来吧,我有事吩咐你去做。”
苏平河收敛心神,走上前去,接过段长暮递来的密函。
“这是……”苏平河大吃一惊,“暗影楼交过来的吗?”
“自从永州布政使被杀以后,暗影楼一直都在永州暗中调查,随后竟相继发现,包含永州在内的边境五州,竟然都有官员离奇失踪或是死亡。”
段长暮皱着眉说,“这些官员都是因为私事纠纷而出的事,结案都很顺利,家属也没有把事情闹大,故而朝廷暂时还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。”
苏平河心里满是不安:“你的意思是,边境五州的官员都神不知鬼不觉地换人了?”
段长暮赞赏地看了她一眼。
杀人不是目的,换人才是对方的意图。
“这只怕是梁国所为。”苏平河分析道,“得赶紧禀报圣上。”
“梁国就算有通天的本事,也不可能悄无声息地在大齐的领土上如此放肆。”
“你怀疑有人与梁国里应外合?”
“显而易见。”
苏平河拧紧了眉头:“吴庸说这些年来,苏宴海跟梁国人一直都有往来,我们可以从他那里入手。”
“这件事就交给你了。”段长暮点头道,“不管有什么发现都要告诉我之后再行事,切莫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。”
听到他这般紧张自己的安危,苏平河心里又是控制不住地一动。
强行压制住自己内心的悸动,苏平河又斟酌着开口劝道:“边境已经不安全了……你要不要趁此机会劝段老将军先回来?”
“越是这样的时刻,祖父越是不可能离开边境。”段长暮想也没想便拒绝了,“你莫要为祖父担心,他身经百战,身边又有信得过的副将,不会有事的。”
苏平河不知该如何继续劝说。
凭她一个从未去过边境,从未见过慕容绿水的人,贸然站出来指证这人有鬼,别说段长暮,边境几十万大军都无一人会相信。
她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到段北乾?
尤其当她如今陡然察觉自己对段长暮的感情早已非同一般之际,她说什么也做不到明知段北乾会出事,她还无动于衷。
——她竟是一点都不忍心看到段长暮伤心欲绝的脸。
他应该永远是高高在上,淡漠至极的人。
她希望他此生都不会再经历失去所爱的痛苦。
这件事,在苏平河苦思冥想数日之后终于想到了一个绝佳的计谋。
她跟着段长暮的这段日子,闲着无聊时喜欢临摹他的字迹,如今已经做到连段长暮本人看了都傻傻分不清的水准。
她说的话段北乾不会相信,但段长暮说的话,段北乾肯定多少会放在心上。
她只需以段长暮的口吻给段北乾写一封家书,自然就能起到提醒段北乾的作用。
只是谁来帮忙送这封信着实叫她苦恼了好一阵。
走官道想要瞒住段长暮肯定难如登天,走暗影楼的路子恐怕也很难做到不让段长暮知晓。
最后,苏平河想到了芮娘。
以芮娘在暗影楼的地位,自己是女儿身的这件事,芮娘都能帮自己瞒天过海,更别提送一封“家书”了。
苏平河想到这里,便马不停蹄地趁夜去见了芮娘。
芮娘很是诧异:“你为什么要瞒着楼主去给段老将军送家书?”
“有些事我不能告诉任何人。”苏平河抱歉地笑笑,“但是我能保证,我绝对不会伤害段老将军和段长暮。”
芮娘表示理解:“你这样好的人,连素昧平生的我都能尽力搭救,我自然是信你的。”
“那就有劳你了。”苏平河握住她的手,“此事事关重大,务必记得,千万不要让任何人知道。”
“放心吧。”芮娘拍拍她的手,“我瞧着你脸色不太好,可是最近有什么烦心事?”
“没事。”苏平河的笑容里带了一丝无可奈何,“都是命中注定的事,是我自己一时想不开罢了。”
芮娘知道苏府最近四分五裂的事,以为她是为了家事烦忧,不免安慰道:“若是有什么想不开的,尽管与我聊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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