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教教我,如何在敌军阵营里保持自我,与敌军主帅针锋相对,最后还能全身而退?”苏平河红了眼眶,逼问他,“若是我惹恼了萧怀远,他一怒之下杀了我,你当如何?”
段长暮的眼角亦有几许泛红,他不免在心里懊恼自己一时被气昏了头,丝毫没考虑苏平河的处境有多不容易。
营帐外响起几声不易察觉的鸟鸣声。
“是朔风的暗号,示意此刻营帐外守卫薄弱。有什么话等咱们先离开此地再说。”
段长暮说着就要来拉她的手。
没想到却被她按住了。
“段长暮,我不能走。”
段长暮不解地看她:“怎么?你还是舍不得离开?”
“一会儿我安排你见个人,你见到他,自然就明白了。”苏平河凑到他耳畔,小声叮嘱,“但你得保证,见到他以后一切听我安排。”
段长暮满脸疑惑,但还是郑重地点了点头。
他有预感,苏平河口中的这个人定然不同一般。
苏平河走出营帐,轻声唤道:“玉莲,帮我去请老翁来一趟,我有事与他商量。”
玉莲了然地看她一眼:“是不是要告诉老翁,咱们明日就动身回都城一事?”
苏平河弯弯嘴角,没有否认。
段北乾很快被请了过来。
“苏校尉,老翁到了。”
“请他进来。”
苏平河握住了段长暮的手,他的手掌干燥而温暖,叫她忍不住想要一直紧紧握着不松手。
段北乾撩开营帐门缓缓走了进来。
他穿着一身粗布夹袄,眼神虽一如既往的迷茫,但昂首阔步,气质凛然,一举一动都不难看出有数十年的从军经历。
“苏兄弟,你找老朽来,所谓何事?”
段长暮在见到他的一刹那,心跳骤然停跳了几拍,一双凤眼死死盯着显然已经认不出自己的段北乾,似乎难以相信他是真实存在的一般,眼底满是震惊和难以置信。
他莫名有些心慌,无助地看了苏平河一眼,后者朝他鼓励般地点点头,握住他的手用力紧了紧:“去吧,去好好瞧瞧你的祖父。”
段长暮隐忍着自己过分激动的心情,步履也带了几分罕见的踉跄。
“……祖父?”
段北乾神色复杂地看向他,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些支离破碎的画面,迫使他痛苦地抱紧了头:“啊……”
苏平河吓了一跳,赶忙走上前扶住他:“您怎么了?可是哪里难受?”
“头……老朽觉得头痛欲裂……”段北乾断断续续地低声哀嚎着。
段长暮见状,手忙脚乱地从自己怀里摸出一颗药丸:“这是方大夫调配给我头痛时吃的,说不仅可以止痛,还可以平复情绪。”
“那正好对症下药。”苏平河赶忙倒了水,伺候段北乾将药丸服了下去。
段北乾服药后神色和缓了许多,段长暮走到他身后,开始用内力给他按摩头部穴位。
苏平河在一旁解释说:“我也是机缘巧合才在梁国境内发现了段老将军……只是可惜,他似乎伤了大脑,失去了所有记忆。”
段长暮脸色已经恢复平静,手上的动作倒是丝毫没有马虎。
段北乾头痛的症状逐渐减轻,他回过身去朝段长暮慈爱地弯了弯眉眼:“多谢你,小兄弟。”
听祖父这样叫自己,段长暮心里像被针扎了一般难受,但表面上还是挂着一缕微笑:“我小时候也经常帮祖父这样按头,祖父总是嫌我力气小……”
段北乾的眼神微微一滞,总觉得自己脑海里一直有什么画面像跑马灯似的闪个不停。
苏平河察觉出了他的异样:“段老将军,您是不是记起什么了?这是您唯一的孙子,您对他丝毫印象都没有吗?”
段北乾面色有些为难,抱歉地摇摇头:“老朽实在是记不得了。”
段长暮收起自己失望的眼神:“无妨,等回去请方大夫帮忙瞧瞧,一定能治好祖父。”
苏平河表示赞同:“夜已经深了,趁现在萧怀远还未察觉异样,你们赶紧离开吧。”
段长暮指尖微动:“你不跟我们一起走?”
“你有把握带两个人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梁军大营?”苏平河不舍地望向他,“段长暮,别犹豫了,你和段老将军都耽误不得。”
段长暮深深凝望着她,眼底的担忧毫不掩饰:“可若是我带祖父走了,萧怀远岂不是会怀疑你?”
“……他不会拿我怎么样的。”苏平河抬头回望他,“明日……我就答应跟他回都城,等他卸下所有防备,我总有办法全身而退。”
营帐外的暗号声越发急促,段长暮却仍旧不为所动。
苏平河也顾不得段北乾尚在场,走过去拉住了段长暮的手:“长暮,我跟你保证,我绝对会完好无损地回到你身边。”
相识以来,她还是第一次这么亲呢地叫他的名字,却是为了劝他离开。
段长暮心里一阵泛酸,长臂一伸,将她紧紧纳入怀中,用几乎是要将她揉碎的力气来拥抱着她。
“我一定会来救你。”
苏平河忍不住哽咽,鼻腔发酸,强忍的泪水终于滑了下来,渗进段长暮的脖颈间。
段长暮眉心皱得厉害,用尽全力才强忍住心底的酸涩。
最后再深深凝望她一眼,段长暮终于带着段北乾融进了夜色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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虽然段长暮和朔风身手了得,苏平河足够相信他们两人带段北乾一人离开不成问题,但还是收拾好了情绪去找萧怀远,好帮他们打个掩护。
萧怀远见她深夜主动来找自己,惊喜不已:“决定好了?”
苏平河其实不忍心看他眼底的惊喜。
说到底,萧怀远对她一直都不算差。
而她明明不愿意跟他离开,却一直都在哄骗他。
她敛下眼睑,藏起自己眸中一闪而过的歉意,仰起头看他:“你不是说不会放我离开?我就算不愿意,又能怎么办。”
“你不会后悔跟我离开的。”萧怀远笃定地看着她,“我大梁都城风景瑰丽,民风淳朴,绝对是你值得一去的地方。”
苏平河却压根听不进他这一系列的“大梁宣传广告”,而是对他说:“老翁不愿跟我一起走,我做主放他离开了。”
萧怀远愣了愣,旋即抓住她纤细的手腕:“无妨,只要你在我身边,就足够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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