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氏虽然做了这么些年的二夫人,但终归是个妾。
山园一直都是刘氏在当家。
因此在如何管理下人和账目上面,沈氏一无所知。
苏平河原是想着自己代劳也没关系,但自己迟早是要出嫁的。
因此无论是管教下人,还是看帐查账,她都带着沈氏一起。
沈氏性格属于外强中干欺软怕硬的类型,其实根本就不适合做恩威并施的当家主母。
但苏平河很有耐心,每日都事无巨细地教她。
管家照例是从暗影楼选出来的人,四十来岁,姓钟,生得一副精明能干的模样,做事也很严谨。
苏平河最开始对他很满意,但很快就发现他不是很尊重沈氏。
当然,她在场的时候钟管家表现得十分完美,以致于她过了好几天才无意间撞见他对沈氏有多敷衍。
“二夫人何必如此事必躬亲?这些采买的小事,小人哪件没办得漂漂亮亮?”
沈氏听他这略带埋怨的口气,当即就有些紧张:“我……我也就只是好奇那套桌椅花了多少银两……”
“有什么可好奇的?难不成二夫人还担心小人从中牟利?”
沈氏连忙摆手:“我……我不是这个意思……”
“二夫人身居內帏,本就不懂这些采买上的事,有这好奇的功夫,不如去多赏几朵花,多饮几壶茶……”
苏平河听到这里也没忍着,当场走过去就发飙了。
“放肆!”她怒目而视,“二夫人是主子,主子想问什么,你答就是,找什么借口?”
钟管家没料到苏平河会忽然出现,当即便吓了一跳:“县主恕罪,是小人糊涂了!小人这就掌嘴,向二夫人赔罪!”
说罢,他还真左右开工地对着自己的脸颊“啪啪啪啪”地扇了起来,下手瞧着挺狠的,没多时双颊就红透了。
沈氏于心不忍:“好了平河,钟管家并无恶意,也知道错了。”
苏平河这才挥挥手示意他停下。
“钟管家,你是温月阁出来的,按理说都经过修罗殿的试炼吧?”
钟管家闻言心里咯噔一下,瑟缩着回答:“求县主饶了小人!”
苏平河轻哼一声,只顾着揉了揉自己的食指关节。
“小人知错了!往后绝对不敢再怠慢二夫人!”钟管家说着又跪倒在地,不停地求饶。
苏平河冷眼看他,半晌才说了句:“罢了,我也懒得刚来就罚人。只是从今往后还请蒋嬷嬷帮忙盯着,若是钟管家再胆敢对我姨娘不敬,休怪我无情!”
蒋嬷嬷闻言赶忙行礼:“奴婢领命。”
钟管家也长舒了口气:“多谢县主!多谢二夫人!”
苏平河见他认错态度还算好,便伸手挥退了他。
钟管家走后,沈氏半嗔怪半宠爱地拉苏平河坐下:“你又何必生这么大气,其实钟管家说得也没错,我确实什么都不懂……”
“姨娘,”苏平河平静地看向她的眼睛,沈氏如今还不到四十,眼角仅有几条不易察觉的细纹,显得很是温柔,“您不能总指望我帮你管下人,您得支棱起来。钟管家今日说的话,严格意义上来说的确不算特别过分,但您有没有想过,他其实是在试探您的底线?”
“底线?”沈氏一副懵懂的样子,看起来哪里像苏平河的娘?倒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了。
“姨娘从小是千娇万宠长大的,名下虽然有十来间铺子,但都是外祖父为您选好的掌柜在打理,您压根儿就不知道人心险恶。”苏平河觉得自己倒像是个长辈,在教导自己的晚辈,“有些人特别擅长试探主子的底线。若是您今日容忍了他,下回他就会变本加厉!”
沈氏睁大了眼睛,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:“那我该怎么办?”
“自然是从一开始就不要给他任何逾矩的机会!”苏平河说,“就像我今天一样,从他第一次对您不敬开始,就摆出自己的姿态!您是海园最大的女主人,没有人能在您面前指手画脚!”
沈氏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。
“你瞧瞧,大夫人在山园可是说一不二?但到了祖父面前还不照样噤若寒蝉?”苏平河又继续分析道,“这就是来自祖父的威慑力!您也必须尽快培养出这样的能力,才能镇住整个海园的下人。”
“我……我知道了。”沈氏低着头回应道。
苏平河握住她手:“姨娘,不着急这一年半载,女儿都会慢慢教您。”
“可是再有两日你就要跟奕王定亲了……定亲以后最多三月就要完婚……”
苏平河抱住她:“这不还没到那一天嘛,愁什么。”
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安慰沈氏的话,其实苏平河心里并不淡定。
这些日子京中诡异的太平,叫她总隐隐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错觉。
但无论如何,定亲宴还是如约而至了。
当日清晨,从起床开始,苏平河的脸色就肉眼可见地差到了极致。
冷芸为她上妆也上得漫不经心。
“县主,国公爷怎么还不回来?难道您真要跟奕王定亲?”
虽说定亲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,但这是在封建王朝。
就算她日后能取消婚约嫁给段长暮,总免不了要受人诟病。
而且她作为李景知的未婚妻,将来若是李景知倒台了,她不受波及的概率几乎为零。
叫她如何能不苦恼?
“不如……县主您逃婚吧?”冷芸出乎意料地提议道,“奴婢掩护您。”
苏平河被她逗笑了:“你怎么掩护我?”
“奴婢假扮您等在府上,您现在就走!”
苏平河摇头直笑:“你怎么假扮我?定亲宴又不需要红盖头,你还不是一出门就暴露了……”
“那可如何是好?”冷芸都快急哭了,“总不能坐以待毙吧。”
苏平河却是沉默了许久才开口说:“再等等吧……太子应该不至于见死不救。”
芮娘都那么说了。
就算她不相信太子和芮娘,她也应该相信段长暮。
她相信,他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嫁给别人,而无动于衷。
纵使他远在千里之外的江州,但她就是无条件地信任着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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