楼东震是谁?
相思院的客人互相对视着,谁都没听过这个名字,也不记得有以楼为姓的有名世家。
不过这个叫楼东震的年轻公子哥,既然敢得罪孟原,想来背景不差。
就在众人小声议论的时候,孟原和他的扈从们则面面相觑。
虽然他们跟楼东震不熟,但不妨碍他们每个人都认识也见过楼东震,知道楼东震是自家府上的偏将,实力极强,是侯爷最寄予厚望的晚辈。
那么,眼前这家伙到底是谁?
他为何要装成楼东震?
孟原想不通缘由。
但这家伙竟然当着侯府众人的面,伪装成侯府的人,这不是嘲讽是什么?
孟原顿时勃然大怒,张口便要揭穿对方,顺带问候他的十八辈祖宗。
“少爷……”身边一个扈从拉住孟原,小声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。
孟原神情微变,把话咽了回去。
是啊,这人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年轻,却有二品境的实力,资质堪称可怕。
就算他不是楼东震也绝对是天赋最可怕的一批人,未来一品可期。
为了自己的面子,将这种人彻底得罪,怎么看都划不来。
孟原是纨绔,却不是蠢货,很快就明白了重点所在。
可现在的困境在于,他被对方踹了一脚,还被拂了面子,就这么离开岂不是遭人耻笑?
将来他还怎么在齐郡混下去?
打又打不过,骂又骂不得,怎么办?
孟原沉默片刻,深呼吸一口气,指着关千云的鼻子,用最阴狠的语气威胁道:“好!很好!我记住你了!今天就算你赢,下次再让我看见你,必废了你不可!”
撂下狠话,孟原转身便走。
一众扈从跟着离开。
关千云不想跟猴子一样被众人围观,也不喝酒了,搂着先前的姑娘去了后面的院子。
至于孟原的威胁,关千云根本就不在乎,反而觉得好笑。
他甚至开始想象,等到齐郡侯的寿宴当天再见,孟原会是什么样的表情?
……
……
夜幕已深,残月从云雾而起,明亮却不刺眼,自显清幽。
孟原和扈从们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。
“少爷,您可别想着找他的麻烦。”
扈从想着孟原先前威胁的话语,不无担忧地说道:“他至少和楼将军是一个级别,甚至比楼将军都要可怕,如果被老爷知道你得罪了这种人……”
就在下一刻,扈从闭嘴了。
不是孟原打断了他的话,而是在前方昏暗的街道上,不知何时多出一个人影。
这人穿着一身黑衣,戴着铁制面具,提着一把剑挡在了道路中央。
看着黑衣剑客,扈从们如临大敌,纷纷上前把孟原护在了身后。
此人到底是谁,竟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视线中,他们谁都没有半点感知。
黑衣剑客没有动作,仅仅是杀意外露,就让扈从们产生了极大压力,背后被冷汗打湿。
作为折威军出身的老卒,扈从们的境界虽然不高,但对局势的判断一向准确。
自己这帮人,绝对不是对手。
资历最老的扈从从兜里掏出匕首,盯着黑衣剑客,沉声说道:“四柱带着少爷离开,其他人随我断后。”
被喊作四柱的扈从“嗯”了一声。
听到这句话,孟原也明白了前方的黑衣剑客实力极强,颤声说道:“你们坚持住,我很快就带人过来接应。”
孟原知道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,赶紧转身准备绕路往侯府赶去。
然而。
孟原刚一转身就停住了。
在身后的夜色里,同样站着一个人。
这是一个穿着灰白布衣的青年,没有戴面具,借助微薄的夜光,可以看出他很年轻,差不多也就二十岁出头。
青年手中端着一把军用弩,用戏谑的目光打量着孟原一行人。
孟原看了看布衣青年,又扭头看了看黑衣剑客,深呼吸一口气质问道:
“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!”
黑衣剑客没有回答。
布衣青年翻了个白眼,也懒得回答。
这根本是一句废话。
他们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,自然是知道孟原的身份,毫无疑问。
“我是齐郡侯府的二少爷!”
“我爹是齐郡侯!”
“你们杀了我,就别想走出齐郡城!”
孟原自顾自地喊道,他就像一个被吓破了胆的小丑,看起来愚蠢至极。
事实上,孟原非但不愚蠢。
相反,他还非常聪明。
他说这些话的目的也不是在展示自己的背景有多么强大,而是为了喊人。
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用吼出来的,声音无比洪亮,在静谧的夜色甚至显得吵闹。
如果没什么意外,周围的住户很快就会注意到街这边的动静,夜间巡逻的城卫兵也很快就会循声赶来。
可惜没有。
空荡荡的街上只有他自己的声音。
夜色昏沉,回音吵闹,这条街从头到尾,都看不到任何一个外人。
画面极其诡异。
“少爷不用喊了。”资质最老的扈从叹息一声,说道:“周围有阵法的波动。”
阵法隔绝声音,也隔绝了长街和外界的联系。即使有人从街边走过,只要别走进阵法中,就不会看到这里发生了什么。
看来对方提前就在这里做好了埋伏。
孟原等人知道自己逃不掉了。
“杀!”折威军出身的扈从血性大发,大吼一声冲向了布衣青年。
他们这些人练过合击术,配合起来天衣无缝,拼命的话或许还有一丝机会。
而在黑衣剑客和布衣青年中,他们毫不迟疑地选择了后者。
因为相比于黑衣剑客给人的恐怖压力,布衣青年的气息要平淡的多,想来实力也要弱上许多。
遗憾的是,在这两个选项中,根本就没有正确答案。
银白色的剑光亮起,割裂黑暗,在长街上空划过一道优美的轨迹。
黑衣剑客的身影出现在了布衣青年身边。
砰!砰!砰!
连续的撞击声响起。
扈从们纷纷倒地,把后背留给一个强大的剑修,只会让他们死得更快一些。
只剩孟原还保持着站立的姿势,身边躺着七个扈从的尸体。
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,掌心沾满了温热粘稠的鲜血,有点腥,也有点甜。
巨大的恐惧感袭来,孟原双腿一软,扑通一声瘫坐在地上,瞳孔涣散,表情因为恐惧而变得格外呆滞。
“这招真帅!”布衣青年收起军用弩,赞叹说道。
黑衣青年说道:“当初顺爷教过的,只是尘哥你没有学。”
尘哥自然就是王尘。
戴着面具的黑衣青年便是谢淮。
就连黑衣老剑修都不知道,这两人是何时来了齐郡城,又是怎么凑一块去了。
“我那是没有学吗?”王尘没好气说道:“我是学不会……”
事实证明,学剑是需要天赋的。
同样的剑招,谢淮看一眼就全明白了,耍两下就开始了举一反三。
可王尘别说举一反三,他练上个十天半个月,连外形都练不明白。
其他武学也是如此。
王尘真不是练武那块料,否则他也不至于天天背着个军用弩闯荡江湖。
两人走到孟原身边。
“什么味儿……”擅长用毒的王尘嗅觉极其灵敏,闻到了一股怪味。
低头看去,发现瘫坐在的地上的孟原屁股底下,一片潮湿。
他真被吓尿了。
王尘满脸嫌弃,嘟囔道:“堂堂折威统帅孟君集的儿子,竟然是这副德行……”
谢淮没说什么,转而看向街边,微微一礼说道:“孙长老,麻烦了。”
从阴影中走出一个和尚,不修边幅且光着脚,穿一身破旧的僧衣。
正是当初谢周和关千云遇到的苦行僧。
被谢淮喊作孙长老的苦行僧叹息一声,低声念了句阿弥陀佛,伸手抓出一道金光,化为金色的烈焰,一点不剩的焚毁了地面上扈从们的尸体和鲜血。
王尘大呼神奇,由衷地赞叹道:“孙长老你这一手,比我的化尸粉还好用。”
孙长老叹息说道:“罪过罪过……”
谢淮指了指孟原,说道:“还有这个人,也要麻烦孙长老了。”
孙长老点了点头,走到孟原身边,手掌抚上他的头顶。
掌心金光大作。
孟原闷哼一声,昏了过去。
不过他脸上的表情却是恢复了平静,紧张和恐惧的意味消失不见。
“好了?”谢淮问道。
孙长老点点头,说道:“等他醒来后,自然就会听你指挥。”
谢淮说道:“多谢孙长老了。”
孙长老摆了摆手,转身向夜幕里走去,周围的阵法也随着他的脚步一起消失。
……
……
相思院。
某个独院里的床几乎摇了整夜。
由于太累的缘故,直到第二天天色大亮,关千云和姑娘都还在床上睡的正熟。
咚咚咚!
敲门声惊醒了沉睡中的两人。
“谁啊?”关千云没好气问道。
门外响起一道沉闷的声音:“楼东震。”
姑娘也被惊醒,睡眼惺忪的小脸上尚还挂着酡红,眼神懵懂地看了看关千云,心想你不就是楼东震吗?
关千云也一脸懵,直接骂道:“姓楼的你他娘有病吧?不就是用了用你名字吗,至于你大早上的来找我事?”
楼东震没有像之前一样直接和他互骂,沉声说道:“赶紧出来,出大事了。”
听到他沉重的语气,关千云愣了一下,神情微凛,把满腹牢骚憋了回去,赶紧从床上爬起来,三下五除二地穿好衣服,推开房门走了出去。
“孟原丢了。”楼东震直截了当道。
关千云道:“啥?”
楼东震说道:“孟原不见了。”
关千云切了一声,随口说道:“指不定在哪个青楼里睡着。”
昨晚孟原虽然恼火离开了,但关千云估摸着,他大概会换个地方继续喝花酒去。
楼东震摇了摇头,解释说道:“按照孟原的习惯,如果他确定在外面留宿,就会让扈从们回府,但从昨晚到现在,没有一个人回来……还有,侯府已经找遍了各大青楼,都没有找到他们。”
关千云挑了挑眉。
真丢了?
这么大的人咋可能会丢?
“所以呢?他丢了你找我干嘛?”关千云斜了他一眼问道。
楼东震默不作声。
关千云沉默了会儿,说道:“不是吧?你们竟然在怀疑我?”
“我不怀疑你。”楼东震也沉默了会儿,叹息道:“但目前而言,你确实最值得怀疑。”
这一次关千云沉默了更长时间,深呼吸一口气,轻声说道:“去他娘的……”
真是好大一口黑锅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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