几个女人正说着,黄成志冲她们摇了摇手,“好了,当着客人的面,成什么体统!”
当家的发话,几个女人便立马住口,虽然各自带着孩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。
“才良,”黄成志接着问道,“说说看,你是怎么推算的?”
黄才良看了看何氏,何氏点点头,黄才良便开口说道:“爹,李婶的镯子为玉,她最后看见镯子是在前天巳初和巳正之间,而方位则是正屋的西北角。巳处兑宫,兑为泽,发现镯子遗失的时间是申正三刻,”说到这里,黄才良掐着手指开始推算起来,“庚寅日巳初、甲寅日申正~~~”
掐算了片刻之后,黄才良手里的动作忽然停下来,“停在震宫,婶子时间记不准,往后推半个时辰,则方位在巽坎之间。另,我以财物起卦,测得财爻持世、风山渐卦,风山渐为艮宫,艮为土,又有财爻安静物未动,所以结果便是乾位正南、巽位西北,傍土身,不动!”
黄才良的话掷地有声,即便是什么都不懂的何氏,听着这孩子的语气,也不由得信心十足。
而黄成志坐在椅子上是越听越高兴,因为在黄才良推算的时候他也在心里默默推算,算出来的结果和黄才良一模一样。黄才良刚才几句话,证明他已经对六十四卦、甲子推算还有各爻持世等基本知识背诵得滚瓜烂熟了,要知道,即使是十六岁的长子黄才义,对于六十四卦间的演算变化还记不太清楚呢!
黄才良说完,黄成志便满意的点点头,随后对李婶母女说道:“李婶,刚才才良推算的时候,我也推算了一遍,我算出来的结果和才良一模一样,依我看,估计是算出来的范围太大,而当时天色又比较暗,所以你带着三个孩子不容易找到。这样吧,你先回去,等明天天亮之后,我们一家子都去你们家,咱们一块儿去找,应该是能找到的。”
听见这话,李婶当然高兴,黄成志的为人村子里都知道,她相信黄成志不会诓骗自己。
之后,李婶便带着女儿告辞回家,可是老黄家家里却依旧谈论着。
“才良,才月,”黄成志吩咐道,“爹问你们,咱家的家训是什么?”
“勤慎肃恭、缄口择言!”姐弟俩齐声答道。
“嗯!爹再问你们,这两句家训是什么意思?”
“意思是要求我们勤劳、谨慎、恭敬、谦虚,然后谨言慎行。”黄才月抢先答道。
“嗯!你们热心,乐于助人是好事,但是以后不要轻易测算,更不要在外人面前测算。祖宗之所以立下这样的家训,就是让我们不要暴露我们的家世,因为我们的家世是外人无法理解的,一旦被不怀好意的人知道了,会给家人带来危险,明白吗?”
姐弟俩闻言同时低下头,轻声答道:“知道了,爹!”
“嗯,好了,明天我们就去帮李婶找镯子,尽快把这件事给了了,吃饭吧!”
说完,黄成志的几个老婆便起身摆桌子、端饭菜。
饭桌上,黄才良的娘何氏把脸埋在碗里,什么话都不说。她难过,为自己的儿子难过,当家的已经证明她的儿子没有说瞎话了,可是没有任何人为先前冤枉他而道歉,别说道歉了,就连一句软话都没有。
当然,何氏不指望有人道歉,她看得出,当家的对儿子的看法有些转变,她原本并不希望这种转变,但是现在,这种转变意味着黄才良开始在当家的心里有了地位。何氏难过的是,只要两位姐姐还在老黄家,她和才良就得一直受这种委屈。
饭吃到一半,一直待在客房里的老爷子走了出来,在留给他的位子上坐下。
“良良,”老爷子端起饭碗,冲着小孙儿一笑,“李婶的镯子是窃是遗啊?”
一听这话,原本吃着饭的黄成志怔住了。
“嘿嘿,凡测失物,不分窃遗劫灭,则用神易乱,用神乱了,那还测得准吗?”老爷子一边夹菜一边补充道。
“爹,您是说,李婶的镯子被偷了?”黄成志有些懊恼,自己居然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没有料到。
老爷子往嘴里塞了一块肥肉,唇齿不清地说道:“这个测失物啊,无非就是窃遗劫灭四种情况,而这四种情况之中,以窃和劫最难测算,因为无论是被窃还是被劫,都会有第三者甚至更多地人接触,这样一来,仅以甲子推算肯定是算不出来的。”
黄成志用筷子轻敲碗沿,自嘲式地笑了笑,“我以为既然是镯子,想必是李婶经常戴在手上,所以遗失了。却没能想到是失窃,哎,是我疏忽了!”
这时黄才月似乎想到了什么,咬着筷子说道:“对了,珍珍姐姐说过,昨天晚上他们家的猪圈无缘无故开了,他们晚上赶猪赶了快一个时辰,爹,你说会不会就是窃贼干的?”
黄成志思考片刻,答道:“嗯,有可能,那这件事就有点麻烦了。”
黄才良不懂,问道:“爹,怎么麻烦了?如果是失窃,那该怎么测算啊?”
“找准用神,一步一步测算,”老爷子代替黄成志回答道,“良良,你之前推算的时间和方位是对的,但是只对了一点,因为你只是算出镯子曾经到过震艮两宫,而要推算镯子之后去了哪儿,就必须要知道镯子是什么时间出现在什么地方。”
黄才良蒙了,他知道在推算过程中,时间是最重要的一环,时间越准确,推算出的结果就越准确。可是一般人很难记得住准确的时间,所以他每次推算只能算出大概的方位和大概的距离。如果像公公刚才说的,推算下一步就要知道准确的时间和准确的方位,那么每次的推算误差都会增加,这样一来,如果窃贼无法被抓到,那么算出来的范围和距离就会无限大,也就是说,找到镯子的可能性就会变得无限小。
这便是小小的黄才良与众不同的地方,他并不真的比其他同龄人聪明多少,他的很多行为和一般小孩儿没什么不同,就是很多时候他的头脑会非常的清晰,能出人意料地看见一般人看不见的东西。
“那爹,咱们明天去李婶家肯定会无功而返,到时候怎么跟李婶交待啊?”黄成义问道。
“这个事你们不要担心,由爹来处理,吃饭吧!”
就这样,一顿饭在各人的忧心忡忡下好不容易吃完。
第二天,黄成志按照约定,带着除了老爷子之外的一家七口来到李婶家,两家十口人把黄才良划定的范围再次寻了个遍,结果就像昨天晚上预料的那样,什么都没找到。
最后,黄成志叹了口气,对李婶一家子说道:“对不住了,李婶,照这个样子看,真是我们算错了,我黄成志无能,没法儿帮你找回镯子。”
李婶苦脸一笑,“嗨,你们一大家子帮着找了这么久,有什么对不住的呢?昨天是我太着急了,对孩子说了不该说的话,要说对不起,也应该是我说。”
“李婶,你也不用太灰心,我黄成志无能,但并不代表镯子就找不到了。很多时候往往你费了老大的劲去找一件东西,却怎么也找不到,可你一旦不去找了,那东西却突然冒出来了,不是吗?”
之后,两家人道了别,黄成志便带着家人往自己家走。
路上,黄才良不解,对爹问道:“爹,你为啥不告诉告诉李婶她的镯子是被窃了呢?”
一旁的另外几个人也有同样的疑问,便同时看向黄成志。
“失窃之物很难寻回,爹不想给她无谓的希望,更不想他们把这个希望寄托在我们身上。”
“可是爹,”黄才月接茬问道,“你可以让她去报官啊,咱们找不到,或许官府能找到啊!”
“才月,官府是不会为了一支镯子而大费周章的,况且,即使要报官,也得他们自己发现了再去报官,我们外人最好不要干涉。”
“不对,爹,”黄才月拦在黄成志身前,“一件事不能因为没有结果就不去做,而且这是一件对的事,你出诊不也是一样吗?你难道会因为病人无药可医了就不去医他吗?”
“月月!”陈氏赶紧将黄才月拉回来,她还是第一次见女儿这样跟当家的说话,这把她给吓坏了,“不许这样跟爹说话!”
黄成志也有些惊讶,自从大女儿出嫁之后,这个小女儿便成了他的掌中宝,他不会表达,表达不出一个父亲对女儿的爱,所以他只能纵容她。黄才月不想学赶尸匠的东西,他依她,黄才月不想念书,他依她,黄才月偷偷学拳脚功夫,他也依她,即便黄才月像个野孩子一样成天在山上跑,他也依她。
在黄成志的眼里,黄才月应该成长为一个骄纵蛮横的大小姐才对,却没想到今天她居然对自己说出这样一番话,黄成志很惊讶,但也很欣慰。
“才月,一个镯子不能和一条人命相提并论,这个镯子或许过几天之后就会被李婶给忘掉,爹也相信如果没有这个镯子,你珍珍姐姐也会嫁个好人家,这对他们家的影响并不大。可一旦我们继续帮助李婶,就会暴露我们的家世,这对我们家的影响却是非常大的,你明白吗?”
“可是爹~~”
“好了,这件事就到这里,你们就不要掺和了!”
黄成志最终用权威压制住了黄才月,虽然黄才月还是满心的不服,但她此时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,也就只能乖乖闭嘴。
可是这一家七口谁也没想到,当他们回到家时,却看见自家的堂屋之中挤满了人,而黄家老爷子正坐在正位之上,和这些人谈论着什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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