等黄才月重新回到桌子旁时,刚好那些嘈杂声来到酒家门口,老大转头看过去,就见四名持刀壮汉从门口走进来,他们一一打量着酒家里的客人,视线最后落到老大和黄才月身上。
这四人虽然手持官刀,但只是穿着普通的衣服,黄才月便判断他们不是官府的人,很有可能哪位大户人家的护院。
“你,姓甚名谁?”其中一人走到老大身旁,恶狠狠地问道。
老大紧握拳头,眼看就要发作。
黄才月赶紧抓住老大的手,冲那人笑道:“大爷,他是我哥,小时候发烧,把嗓子给烧哑了!”
“哼,你哥?我看你俩倒不像一个娘胎里出来的。”
“大爷,我们是逃难出来的,家里遭了灾,爹娘都死了,我哥只好四处卖苦力来养活我们。您别看他现在这幅邋遢样子,洗干净我俩就像了。”
黄才月和老大一路风餐露宿,都是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,再加上老大一脸胡子,和黄才月所说的情况倒也相符,所以那人有些犹豫了。
这时,另一位护院站出来,问道:“你们家遭了灾还下馆子?小妮子,可别骗大爷!”
黄才月听完马上露出一脸委屈,答道:“我们兄妹俩好几个月没见荤腥了,哥哥见我可怜,就带我吃点儿好吃的,这顿吃完,还不知道哪年哪月才能吃点肉呢!”
那人似乎不信,盯着两人打量了一圈,随后说道:“不对吧,刚才有人说一个男人带着一个小妮子四处找买家,我看就是你们俩,青天白日的,人贩子招摇过市,胆子也太大了吧!”
黄才月马上抱住老大的手,装作很亲昵的样子,“大爷,他是我哥,怎么可能是人贩子呢,你们肯定认错人了。”
“哼,甭管认没认错,先跟我们去见见宁员外吧!”
“宁员外?”
“没错,宁员外是本地最大的乡绅,咱们这儿的治安就归宁员外管!”
黄才月这才明白这几个是什么人,也明白自己下一步要干什么了。
于是,黄才月眼睛滴溜溜一转,说道:“好吧,我们去见宁员外,相信宁员外不会冤枉好人。”说罢,黄才月将所有剩菜全赶在自己碗里,然后一股脑往嘴里扒,那些残汤菜汁流了她一身。
几大口吃完之后,黄才月满不在乎地用脏兮兮的袖子往脸上一抹,抹得整张脸都是油。
“走吧!”最后,黄才月拿出平时大咧咧的样子,手一扬便率先走出门外。
老大看着黄才月的一举一动,不明白这丫头到底玩什么把戏,犹豫片刻之后,他还是站起身,跟在黄才月身后朝门口走去。
哪知道老大还没能走出门外,忽然一个护院大喊一声:“等等!”
黄才月偷偷一笑:上钩了!
“怎么啦?”黄才月回头问道。
“你们俩就这么去见宁员外?”护院反问道。
黄才月装模作样低着头打量自己一圈,随后抬起头,一脸无辜地问道:“这样挺好啊,有问题吗?”
护院走过来,提溜着黄才月看了一圈,满脸嫌弃地嘲笑道:“当然有问题,叫花子都没你这么脏,你俩这样去见宁员外,整个宁府都会被你俩给熏臭。”
黄才月等的就是这句话,她马上转过身,抢过老大手里的包袱,随后拉着老大一边朝后院走一边说道:“好,好,我们有干净衣裳,等一下,马上就好。”
也不等那四条壮汉答应,黄才月便拉着老大走出后门。来到后院之后,黄才月朝后面看了一眼,确定没人跟上来,她便拉着老大就跑。
两人跑出后院门,上了大街,又疯狂朝镇子外面跑,一路都没回头。跑着跑着,黄才月跑不动了,老大见状,赶紧将她背起,随后一直跑到荒郊野外。
跑出镇子后,两人也没有停留,而是钻入路旁的林子中,两人一边跑一边向后打量,直到确定后面没人才终于停下来。
老大一把放下黄才月,随后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,黄才月揉了揉被老大硌得生疼的胸脯,一屁股坐起来。他们的骡子和大部分行李都丢了,其中就包括装水的水袋和干粮,现在,他们只剩下一个包袱和老大身上的银子,所以她想看看包袱里有什么。
打开包袱一看,里面只有几件臭熏熏的衣裳,然后夹杂着几封信件,看着尽是些无用之物,黄才月懊恼地把包袱扔在一边。
谁知道老大见状,马上从地上跳起来,像是捡宝贝一样将包袱捡起来,又小心翼翼的包好。
“那么宝贝干嘛?又没啥用!”黄才义没好气地揶揄道。
“你懂什么,这都是我兄弟的家书!”老大回答道。
相处这么久,这可能是老大对黄才月说的最长的一句话,黄才月听罢马上笑道:“真难得啊,我还以为你永远不会跟我说话呢!”
老大没有搭理她,抱着包袱坐了一会儿,便招呼黄才月起来继续赶路。
走了一会儿,老大忽然问道:“你为何要帮我,刚才你明明可以跟他们走的?”
黄才月犹豫片刻,答道:“可能是因为我觉得你比他们更像好人吧。”
“我?好人?哼哼,”老大冷笑道,“我可是人贩子,要把你卖了的!”
“我知道,你还害死了罗伍!我告诉你,你别以为我帮了你一次就表示我不恨你,总有一天,我会趁你不备杀掉你的!”黄才月冷冷说道。
老大惊讶地看了眼黄才月便不再作声了,这之后,两人沉默了很久。
过了一会儿,老大忽然转过身,对黄才月说道:“你走吧,回去找你的家人。”
黄才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她认真看着老大,问道:“真的?”
老大叹了口气,“趁我没改变主意,走吧!”
说完,老大又从怀里掏出几锭碎银子递给黄才月,“这点银子不多,你省着点花应该能到县城。”
黄才月不知道自己在哪儿,也不知道回去该走哪条路,可是一想到可以马上去找大哥,她就忘乎所以了,于是,她接过老大的银子,什么话都不说转头就走。
一路上,黄才月越想越觉得老大太过愚蠢,他先是花银子把自己买下来,在路上又不分缘由跟别人打了一架,不仅害死罗伍,还害死他两个兄弟,最后到了这镇子,只是因为自己帮了他一回他就把自己给放了,这不叫赔了夫人又折兵又叫什么?
黄才月看得出来,老大人并不坏,她虽然不知道老大为啥一言不发就跟那伙人打起来,但是他先是在大战之前放了自己,随后又救自己一命,再加上路途上的一些细小举动,足以证明老大不是一个十恶不赦之人。
不过,这并不代表黄才月不恨老大,毕竟,罗伍是因他而死,要不是老大,她也不会跟大哥分开。
黄才月不知道回去该走哪条路,但是她懂得分辨方位,在路上的时候她就注意了,老大带着她一直往东北方向走,所以现在,她知道自己只要朝西南方向走就可以回到县城。
此时的黄才月,除了一身脏兮兮的衣服和老大给的几辆银子之外,什么都没有,不过,凭借着多年混迹山头的经验,她很容易便能找到吃的,草根、野花、野果等等,只要能吃,黄才月都没放过。所以在回程的路上,黄才月并不是很难过。
只是到了晚上,夜深人静的时候,她总是不敢入睡。一方面,她害怕会有其他的坏人或者野兽突然冒出来,另一方面,她一闭上眼睛就会看见那些血淋淋的尸首和罗伍最后的笑脸。
这样走了两天,这天傍晚,黄才月走着走着,忽然感觉有人跟着自己,她回头看了一眼,可是身后什么都没有。
黄才月虽然大大咧咧的,但是她非常相信自己的直觉,况且经历了几次剧变之后,她已经变得非常谨慎了。
当她走过一个弯道时,她迅速往身旁的一棵大树下一跳,然后躲在大树身后。
片刻之后,果然从小道上传来阵阵脚步声,这些脚步很轻很缓,只是用耳朵听就能感觉到来者鬼鬼祟祟的。
跟着,黄才月看见一老一少两个女人出现在小道上,她们穿着破烂,却涂脂抹粉,两张抹着胭脂的脸配上她们鬼鬼祟祟的身姿,乍一看上去就像两个女鬼。
黄才月不愿和她们起冲突,只想她们就这样走过去。
谁知道年轻那女的朝小道前方看了一眼,随后扭头对年老一些的女人说道:“妈妈,不见了!”
年老一点的女人见状思考了一小会儿,“不对,小妮子腿脚没那么快,一定是发现我们,躲起来了。”
黄才月听完内心一紧,谁知道这一慌张,她的重心忽然不稳,不小心向后退了一步。
两个女人听见声音马上围过来,黄才月见状干脆不躲了,一闪身从大树后面跳出来,把两个女人吓了一跳。
黄才月有一手拳脚功夫,面对的又是两个女人,所以她一点都不发怵。
“你们俩,想干嘛?”黄才月大声问道。
“哎哟,小妹妹,你是一个人吧!”年老一点的女人换了个和蔼的声音问道,可是黄才月怎么听都觉得这个声音里透着一股邪恶。
“谁说我是一个人?告诉你们,我哥就在后面,马上就赶来了!”黄才月虚张声势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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