和老谢说的一样,洞口直接挖在河堤上,一出来就能看见波光粼粼的小河,黄才良跑到河边洗了把脸,恨不得马上脱掉衣服在河里洗个痛快。
正在黄才良犹豫着要不要下水时,老头儿忽然走上前来,他冲黄才良看了一眼,随后径直走向小河。
老头儿没有脱衣服,只是把包袱举在手上,然后直接走进小河中。
眼见老头儿走进小河,黄才良当即撇嘴一笑,然后三下两下把自己扒了个精光,连裤头都给脱了。
他身后的小花脸看着这一幕,只是面无表情的从他身边游过,然后跟着老头上了岸。
黄才良也不管事情紧急不紧急,在小河里痛痛快快地洗刷了一阵,最后才心满意足地走上岸。
“小花脸,你咋不洗洗?你身上都发馊了!”黄才良裸漏着身体,在老头儿和小花脸眼前毫不避讳。
小花脸微笑着盯着黄才良的下身,脸上憋不住笑意,“要你管,我馊不馊是我的事,你还是快点把裤子穿上吧。”
老头儿本来在整理着自己的湿衣服,这时听见小花脸的话便回头看了一眼,当他发现黄才良正浑身光溜着站在小花脸面前时,顿时火冒三丈。
“你个没羞没臊的小混蛋,快点给老子把衣服穿上!”老头儿快步走过去,在黄才良脑门上扇了一巴掌,嘴里还厉声责骂道。
“有啥大不了的?这儿又没外人,你用得着发这么大的火吗?”黄才良一只腿钻进了裤头,另一只腿正在半空中,此时挨了一巴掌,满心都是委屈,可他现在正一边提着裤子一边极力让自己不摔倒,也就不好发作。
而这时小花脸看着黄才良就像看见什么滑稽的事情一样,正努力地不让自己笑出声来。
三人各自换好衣服,便沿着小河边的林子朝镇外走去。
这个时候,三个人都能听到镇子里很吵闹,就像过节一样,人声鼎沸、有说有笑。
可是这些声音都来自镇子里,在镇子外边,却是死一般沉寂。
此时已是深夜,镇子里依旧是灯火通明,不明白的人看过去,还以为镇子里有什么喜事。
一想到此时老谢夫妇俩还憋在那个臭烘烘的井底里,黄才良就觉得很生气,他不明白为什么同样是穷苦人,打进镇子里的那帮人就可以欺负老谢他们。
三人正走着,忽然从林子里钻出几个人,他们手里拿着刀和矛,指着黄才良三人,轻声喝止着他们:“别动,你们是什么人?”
这种情况黄才良已经遇到过很多次了,老头儿教过他怎么做,于是他非常配合的将手举起来,然后乖乖地等着老头儿跟他们交谈。
“呵呵,几位大爷,我一个老头子带着两个娃儿,能是什么人?!不就是过路人呗。”老头儿摆出一副佝偻着背的样子,假装用衰老的声音回道。
“过路人?这都什么时候了,还赶路?”其中一人问道。
“哎,这不是听说这边闹打仗吗,我们特地等到夜里才敢上路,你说要是白天,我们遇到歹人了,我一个老头子该怎么办?”
几个人还是不大相信,狐疑地围着老头儿打量了一圈,最后放下手里的武器,示意老头儿赶快离开。
老头儿这时却不着急走了,问道:“敢问几位大爷可是白莲社的人?”
一句话把原本放下疑心的几个人又弄得紧张起来,不过这一回他们没有举起武器。
“是又怎样?”
老头儿回头看了看黄才良,然后笑道:“大爷放心,老百姓知道谁是好人,我看你们都带着头巾,想必就是白莲社的人。听说前些天就是你们跟歹人打起来的,敢问一句,打得怎样了?”
尾兽的那人叹了口气,“哎,打得好的话我们也用不着在外边蹲守了。”
“哦,也是,对方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溃军,你们又无险可托,一时间抵挡不住也是正常。”
“嗯,这话我爱听,不过他们的好日子也长不了,过几天我们就会打进去,放心好了。”
“我知道,正义之师必定取得胜利,只是老朽不才,想为贵军出一把力,未知大爷可否引荐引荐。”
老头儿的话当即引得几个人一阵哄笑,为首的那人说道:“老头儿,你一番好意我们心领了,就是你一个老头儿带着两个孩子,能出什么力?”
老头儿也不生气,依旧笑脸相迎,“大爷,不说别的,给你们喂喂骡马挑挑东西我还是能干的,我真的只想出点儿力,保证不给你们添麻烦。”
这时,旁边一人在为首那人耳边说道:“大哥,老刘头不是死了吗?”
为首那人顿时一愣,随后便认真打量起老头儿来。
片刻之后,那人摸着胡渣子问道:“前些天打仗的时候,我们死了个伙夫,你要是愿意的话,倒是可以顶他的缺。不过我可事先说好,我们的粮草也很紧张,你顶一个缺就只能吃一份口粮,怎么样?”
“可以!可以!大爷,求您给引荐。”
“呵呵,我虽然级别不高,但这个主还是能做的,这样,今晚你就跟我们守在这里,明天一早就跟我回营。”
“好嘞!好嘞!”
老头儿说完,冲身后的黄才良挤了挤眼睛。
几个人说罢,便拉着老头儿三人躲进暗处,一直躲到天边泛起鱼肚白。
依照约定,为首那人带着三个人回到营地,并直接将他们带去伙房。
营地其实就是一个荒废村子,黄才良看见有好多伤员躺在村里的空地上,而那些医治伤员的人也只是用一些草药敷在他们的伤口上。
伙夫长是一个很胖的胖子,浑身油腻,衣服脏兮兮的,身上的气味比小花脸最臭的时候都要难闻。
黄才良很难想象,这样的人做出来的饭,有谁吃得下去!
伙夫长没有问名字,什么都没问,当那伙人将老头儿介绍给他时,他便直接指着一篓白薯让老头儿搬出去洗洗。
三人没费多大力就将篓子搬到小河边,很快便洗完了所有白薯,回到伙房,伙夫长颇为惊讶,又指着另外的蔬菜让他们抬出去洗。
老头儿没回绝,抬着篓子便走出伙房。
“哎,他们也不容易啊。”走在路上,老头儿忽然无缘无故感叹了一句。
黄才良不解,便问为什么。
老头指着篓子里的南瓜说道:“都是些杂粮,也就能勉强填饱肚子,可是他们还得打仗啊,打仗光吃这些怎么行呢?”
黄才良细细一想,觉得也对,这么些年,他们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风餐露宿,但是他们总吃得好,哪怕是当叫花子讨点剩饭剩菜,也比吃这些白薯南瓜强。更何况到了荒郊野外,小花脸还能时不时猎来几只野兔麂子打牙祭。而他自己,也能凭借幼时和姐姐练就的本事,找得到各式各样的野菜野果吃。
这样一比较,黄才良顿时也觉得这些人很可怜,似乎这一瞬间,他便将这伙人跟之前在庙里的人区别开了。
“他们这么多人,咱们总不能去给他们打兔子或者去讨米饭吧。”
“哼,要讨你去讨,我来这儿可不是为他们找吃的。”
“师父,你就不能惯着他,他就是个老好人,看见这个就想帮这个,看见那个了又想帮那个,你要老惯着他,咱们非得累死不可。”
黄才良也不管小花脸的嘲讽,而是认真对老头儿说道:“师父,我也就是说说,又没说真的去讨。我看您也是心软了,想帮他们打下镇子,好让谢家的爷爷奶奶早日脱离苦海,要不然,您也不会那么痛快就答应帮他们,对不对。”
听到这里,老头儿忽然泄了气,他放下篓子,叹着气说道:“打赢了这场,那下一场呢?哎,我也是糊涂了,这就是个泥潭,陷进去就可能出不来了!”
“下一场?什么下一场?”
小花脸这时撇撇嘴,白了黄才良一眼,然后说道:“你没听老谢两口子说吗?今天这个打那个,明天那个又打这个,这次师父帮他们打赢了,下次另外一伙人又打上门呢?难不成,我们一直守在这里,一直给他们当伙夫?”
一句话点醒了黄才良,老头儿一直带着他们漂泊,从未真正落过脚,他们经过许多地方,却从没真正停留过。对于黄才良来说,他需要一个目的,任何目的都可以,但是对老头儿和小花脸,似乎漂泊就是他们的目的。所以他觉得留下来并没有什么不妥,可是显然,小花脸不这样想。
黄才良没有回话,但是他的神情被老头儿发现了,他和老头儿对视了一眼,然后迅速把头扭向一边。
老头儿摇了摇脑袋,随后重新抬起篓子,三个人就这样不声不响再次来到小河边。
此时天色已经大白,洗菜的时候,黄才良看见三三两两的人不断来到村子,虽然他们同样戴着头巾,但是他们的衣服很干净,神态也很轻松,一看就和村子里的人不是同一伙。
老头看着这些人,再次叹了口气,道:“散兵游勇,乌合之众,哎,对方好歹还是溃军,打不赢也难怪。”
黄才良听得懂老头儿的意思,于是问道:“那师父可有方法让他们打赢那些溃军呢?”
老头儿依旧摇摇头,道:“难!很难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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