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久以来,黄才良听公公解过很多卦,自己也卜过不少卦,可是今天晚上的卦象,他不仅很少听公公提起过,也从来没有卜出来过。
只见六枚铜钱分为五阴一阳,其三阴为北,二阴一阳居南,分明是下坎上坤——师卦!
《周易》有曰:师:贞,丈人吉,无咎!
黄才良之所以惊讶,是因为在六十四卦当中,师卦是专指战争的。以前学习卦象的时候,公公只是粗略的解释过一遍,然后也不举例、也不详解,就那样匆忙的跳过了。黄才良问及时,公公也只是说师卦鲜有用处,不学也罢。
所以黄才良其实对师卦不是很了解。
黄才良很纳闷,这师卦早不出晚不出,为啥偏偏在这种时候出来?
一边想着,黄才良一边抬起头,他想看看星象有没有什么预示。
可惜今天晚上并没有星星,连月亮都是毛乎乎的,他什么都没能看到。
黄才良不放心,不管怎样,出现师卦都表示有征战之象,而且师卦其大象注解为:养兵聚众,出师攻伐之象,彼此有伤,难得安宁。这不就是说将有攻伐之事么!
不过,卦象的详解还得看起卦的意图,师卦虽指战争,但也有别的解释,比方说运势、功名、婚娶等,在师卦中都有相应的解释,只不过这些解释有一个共同点,那就是必须严格要求自己,才会有好的结果。
当时抛铜钱的时候,黄才良不过是无意间的举动,现在回想起来,他也不知道当时在想什么。
他回到屋内,看着正在熟睡的倪珠儿,想把她叫醒,可是尝试了几次,他还是放弃了。说到底,黄才良并不清楚这师卦是偶然的还是有所指,他觉得这样冒冒失失说出来不太好。
之后的接连几天,临海城平静无事,驻守镇子的郭校尉每个时辰都会派人送来消息——镇子里也是相安无事。
看着一切似乎恢复了平常,黄才良便觉得那天的师卦只是一个偶然。
晚上的时候,黄才良一时兴起,决定以临海城再起一卦,就为了证明那天的师卦只是偶然。
可是当铜钱落在地上之后他再看过去时,发现竟然又是坎下坤上——师卦!
这一回,黄才良不得不认真了,他当即找到倪珠儿,把自己算出的结果告诉给了她,并一再要求去见杨洪。
倪珠儿不怎么当回事,说黄才良是日有所思所以解卦才有所想,她认为一个师卦并不能说明什么。
“才良,你担心得太过头了。临海城有十数万大军,就算真有人打上门来,咱们也能让他们有来无回。况且那些倭贼已经被杨大人和郭大人尽数杀死,即便他们盘算什么阴谋,也都成了泡影,今天就算了,早点休息吧。”
“珠儿姐姐,我知道咱们有十万大军,但是提醒一下杨大人也不为过吧!那天你不是也看到了,杨大人很担心,而且那些倭贼那么狡猾,说不定他们还有别的什么邪招呢!”
“正是因为如此啊,杨大人已经很担心了,如果你没有确凿的证据,只是凭空猜测的话,不是更让他担心吗?而且还是无谓的担心!”
“我不是瞎猜,你知道我算得出来,你见过啊!”
“我知道,才良,我知道你能算出来,但这件事非同小可,整个临海城也许会因为你一句话而人心惶惶,这么大的事,除非你百分之百确定,否则还是不要轻易说出来的好。”
黄才良看着倪珠儿一脸轻松的表情,这才意识到她还没有相信自己。
也许是因为这件事的确牵扯过大,倪珠儿相信他能算出比较“小”的事儿,但是不相信他能算出这么“大”的事儿,又或者倪珠儿认为黄才良接连算中两次,所以这一次不过是虚荣心作怪,认为黄才良是想表现自己。
不管怎么样,黄才良知道继续说下去已经无济于事。
“好吧,我听你的。”黄才良这样回答道。
第二天,黄才良趁着伙房没什么事儿,便一个人摸到杨洪营房,将自己测算的结果说了出来。
让黄才良没想到的是,杨洪竟然一点儿都不质疑,完全采信自己,并且不但不质疑,反倒还显得很兴奋。
“我就知道!我就知道他们憋着大招呢!”
“那杨大人,咱们现在该怎么办?”
“怎么办?当然是报告宋大人啦,才良,快跟我说说,他们打算从什么地方攻进来?”
黄才良愣了愣,“大人,这个我没算出来,我就看出来一个师卦,其他的我还没仔细看呢。”
“那怎么行,不知道从哪里攻进来,就算我们有所防范,也无处可防啊。”
“可是大人,我对师卦不熟悉,解读起来会需要很长的时间,而且我不一定就能解读出来,难道非要等我将卦象解读出来才去见宋大人吗?那个时候兴许就迟了!”
杨洪闻言点点头,表示认可黄才良的话,但他许久都没能做出决定,而是不断的在营房里来回踱步。
杨洪的身形不算很高大,但他总穿着那副铠甲,穿着那双战靴,使得他整个人看上去很壮实。他踱步的时候喘着粗气,让人一听就知道他很焦虑,而黄才良则一直紧张不安的盯着他,使得黄才良也跟着焦虑起来。
终于,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之后,杨洪总算停下来。
“算了,去见宋大人,他信就信,要是不信,也算咱们尽力了!”
说罢,杨洪便带着黄才良走出营房。
见到宋大人时,他还是当初那副爱理不理的态度,甚至当杨洪将黄才良的推算说出来的时候,他还满脸不屑的嗤笑一声。
“我说杨洪,你怎么回事?咱们是干什么的?是行军打仗的!一个行军打仗之人竟然听信一个小孩子的话,还是一个满嘴江湖骗术的孩子!我看你这个督军校尉是不想干了吧!”
“宋大人,”杨洪不卑不亢,“且不说易术治军自古有之,多少宰相将军都是易术高手,就是你口中所说的这个小孩子,已经成功预算出两次战局了。况且前些天倭贼攻打镇子,就是他们还有大行动的前兆,虽然下官尚无确凿的证据,但是下官可以肯定,他们必定还有更大的打算。退一万步说,就算下官的猜测全是无稽之谈,咱们早做防范总不会错吧!就算错了,也可以当成是练军之举啊!”
“一派胡言!”宋大人冷不丁的大喝一声,接着说道,“杨洪啊杨洪,临海城数千守军、沿海十数万水军,岂是你一句练军之举就可以调动起来的?你知道这么多人调动起来要消耗多少粮食吗?你知道这么多人调动起来会有多大的影响吗?再说了,就算程大人听咱们的,大军行动起来,而敌人却没有攻营,万一程大人怪罪下来,你我吃罪得起吗?”
“宋大人,这个问题下官思考过,如果程大人怪罪下来,下官愿意承担一切责任,哪怕是掉脑袋,下官也在所不惜。”
“哼!你的脑袋能值几个钱?!杨洪,此事休要再提,如果你真的认为敌人有所行动,那就出去去找证据,别在这儿光靠嘴说!”
宋大人说完,便转过身背对着两人。
这种时候,就算是黄才良也明白,宋大人是在送客。
出来之后,黄才良松了口气,他认为这件事到这里就算完了,就像杨洪先前所说,宋大人相信就相信,就算不相信,他也问心无愧了。
可是杨洪看上去并不打算完,他一路疾走,回到营房,马上命人牵来自己的马,还给黄才良安排了一匹。
黄才良不解,问杨洪要去哪里。
杨洪闪身一跃,跳上马背,答道:“去找程大人!”
黄才良在士卒的帮助下爬上马背,一时之间还没能反应过来。
他俩经过伙房的时候,被倪珠儿看见了,倪珠儿挥手大叫;“才良,你干嘛去啊?”
黄才良也大喊:“去见程大人!”
喊完之后,黄才良渐渐反应过来:程大人!程大人不就是这里最大的官么?他现在要去见的,就是这位三品朝廷命官。
想明白后,黄才良忍不住一阵激动,朝廷命官啊,恐怕连公公都没见过,大哥和姐姐就更没见过,这要是大哥和姐姐知道了,该会怎样的羡慕自己啊?!
一路想着,黄才良已经跟着杨洪跑出临海城。
黄才良知道,程大人坐镇水军,他的营房不在城内,而是在某艘大船上,这就意味着他不仅可以见到大海,还能登上大船。
以前的时候,他老听公公讲一些赶尸易术之类的故事,但也从姐姐嘴里听到过大海,姐姐说大海的水是咸的,大得没有边。那个时候,黄才良虽然有所向往,但远不及姐姐黄才月讲起时那样的渴望,他心想,要是姐姐和自己一起该多好。
快马加鞭跑了快一个时辰,黄才良屁股都快颠散架了,总算,他在空气中闻到一股又腥又湿的味道,还看见一些自己从没见到过的鸟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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