薛洛攥着手中的懿令,一路走一路想,若是太后问起来,该如何解释周全。
她刚走到殿门口,上次见过的嬷嬷已经候在那儿了,“薛姑娘,你来了。”
“嬷嬷慧眼如炬,原来早就知道我要来,”薛洛惊讶了短短一瞬,笑得有些腼腆,“是我叨扰了。”
果然如容颐县主所言,李玄然坐在太后的大殿中,他一见到薛洛进来,眼睛瞬时睁大了,渐渐便浮上了笑意。他微微侧身,用手指偷偷指了指太后,对着薛洛眨了眨眼睛。
薛洛还没问候,太后便在上首淡淡开口:“吾还没老到老眼昏花的份上,你就公然在吾面前搞小动作了?”
李玄然又乖巧地端正了坐姿,垂眸不语了。
太后微微抬了抬下巴,“你坐吧。”
薛洛便顺从地坐下了,坐下后,太后一直没发话,也没有让嬷嬷奉茶。薛洛心中虽然紧张,但面上没有显现分毫。
过了好一会儿,太后才问道:“我听说,在发现祁家姑娘身死的当晚,你用了吾的懿令,冯琛都没有让步,是吗?”
薛洛的脑中千回百转,规矩地回答了“是”。
太后点了点头,又道:“王越玥被巡卫队抓捕,是你的主意,还是永乐王的主意?”
“是我的主意。”
“我的主意!”
两人齐齐出声,惹得嬷嬷在一旁露出了淡淡的笑容。
薛洛上前一步,抢先解释道:“此前,王越玥设计将我推下水,后又犯下累累罪行,实不可恕。于是我便想引她上钩,让她自己露出马脚,”顿了顿,“可容颐县主的出现是个意外,我无意引她入局。”
太后浸淫后宫多年,自己的这点小伎俩哪能逃过她老人家的眼睛?与其掩饰,不如开诚布公地说了,反倒显得坦诚些。
何况,太后既然能让自己第二次进殿,那就说明至少对自己不反感厌恶。
薛洛忐忑地等待着,太后又问道:“那王越玥是对勋国公府的小子有意?”
薛洛想了想,“应该是的,否则,她不会如此轻易上钩。”
“你利用了勋国公府世子,又利用了永乐王,设计了王越玥,还讨得了容颐的欢心。吾听说,就连一向待人疏离的昌乐也给你送了膳食,”太后的语气听起来毫无感情,“薛家的姑娘,真是好大的本事。”
薛洛的冷汗一下子浸透了后背,李玄然在此刻突然出声道:“皇祖母,这怎能叫利用?薛姑娘征询了我们二人的意见,我们二人自是心甘情愿的。”
他瞥了一眼太后,见太后没有发火的意思,理直气壮道:“何况,出其不意,攻其不备,兵不厌诈,远交近攻,这些还是儿时您教给我的。薛姑娘出身将军府,自然也略懂一二。”
太后斜睨了李玄然一眼,“你要不干脆今晚别回王府,在吾这百福殿给吾好好上上兵法课!”
李玄然笑得讨好,“皇祖母若是想听,孙儿自当竭尽所能。”
“行了,”太后不耐烦地摆了摆手,“都走吧。以后再惹出乱子,吾先拿你们是问!”
李玄然拉过薛洛,规规矩矩地行了礼,便告退了。
二人一走,嬷嬷上前为太后锤起了肩,“太后,此次王爷恐怕开罪了王家……”
“那是他自找的,往后,正好也再练练他的胆识。”
嬷嬷小心翼翼道:“王家再权势滔天,可就凭那王家姑娘和两个宫婢,恐怕也难以成事。这后宫,恐怕不平静了。”
“平不平静的,与吾的百福殿也没有关系,”太后拎起了手串,微阖了眼睛,“吾只盼着玄然赶快成婚,平平顺顺的。”
过了一会儿,太后问道:“她的怪病是怎么回事?这两次来,吾也没看出有什么异常。”
嬷嬷字斟句酌,“恐怕是有些言过其实了。奴婢还记得,先永乐王小时有离魂症,那时也有人利用此事大做文章。”
太后无言了好一会儿,才点了点头。
嬷嬷和煦地笑着,“看起来,您像是很喜欢薛姑娘,她不请自来,也没见您怪罪。”
“舒柔,你说她像不像沉羽?他们二人在吾面前时,总叫吾想起来元宸和沉羽,”太后抓紧了手串,叹了一口气,“是吾老了。”
嬷嬷没有说话,只是将太后扶着靠在了软榻上,轻轻为她盖上了锦裘。
……
出了百福殿,薛洛便迫不及待地问:“你对王越玥做了什么?她怎么会突然认罪了呢?”
李玄然轻描淡写,“我为她讲了一个王家过去的故事,让她看清现实。”
薛洛却不能让李玄然把自己糊弄过去,于是拉住了他,让他面对着自己。
薛洛直视着李玄然的眼睛,表情很是认真,“你告诉我,那故事是什么样的?她又是怎样改变主意的?”
李玄然双手一翻,反而握住了薛洛的手。在他的手心中,薛洛的双手柔滑细腻,却有些冰冷。
他也换了一副郑重的神情,耐心解释道:“洛儿,王家毕竟是薛家的姻亲,若是你让王越玥万劫不复,那你大姊在王家,恐怕如履薄冰。这件事情,你还是不知道为好。”
薛洛愣住了。
原来,李玄然让她不要再过问,是这个原因。
她压根没想到,他竟然为自己考虑到了这个地步。
她疏忽了大姊的处境,只一味想着,要将恶人绳之以法,不能再让恶人为祸旁人。
她咬住了下嘴唇,低声问:“那你呢?”
李玄然有些茫然,“我什么?”
薛洛抬起脸,在宫灯的映照下,两只眼睛晶亮剔透,“那你得罪了王家,往后是不是也要如履薄冰?”
李玄然握住薛洛的手一下子僵硬了起来,好半天,才一字一句道:“洛儿,你是在关心我的安危吗?”
薛洛的脸一下子红了,慌不迭垂下了眼帘。可她却渐渐握紧了握住她的那双手,缓缓点了点头。
李玄然瞬间绽放出如火树银花般的笑容,蓦地照亮了周围的世界。他笑得动听而欢快,洋溢着难掩的喜悦。
薛洛却更加不好意思,使劲从李玄然的手中抽出手来,可一点儿也没有抽动。她嗔怪道:“不许笑了。”
他微微俯身,仔细端详着薛洛的面庞,笑容明媚,“你能记挂我的安危,说明我所做的一切没有白费,真好。”
薛洛趁机抽出了手,假意瞪了他一眼,转身就走了。
李玄然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,时不时地从薛洛后面探出那张惊艳绝伦的脸,始终笑嘻嘻的,没个正形。
薛洛拿他没办法,只得揶揄道:“都说你是翩翩君子,现在哪有一点儿翩翩君子的模样?”
李玄然快走了几步,和薛洛并排,附上了她的耳朵,语气暧昧,“天知地知,你知我知,无妨无妨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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