薛洛头皮一紧,抬首望去,汉阳侯府的吴慧茹正不怀好意地看着她。
只听上首的皇帝开口:“哦?薛二?”
薛老夫人对薛洛点了点头,薛洛便起身行了个大礼。
她今日着了青绿色对襟襦裙,那襦裙看似朴素,可裙摆用银丝线满绣了缠枝花样,颇有一种低调的华丽,与她的气质相得益彰。
见皇帝露出有些不解的神情,皇后便附在皇帝耳边悄悄说了些话。
皇帝微微一笑:“既然薛二是薛卿家的,薛卿父子又为熹国立下汗马功劳,这样吧,朕来做主!你有没有中意的郎君?”
话音刚落,那些不管是被薛家递过帖子,还是没递过帖子的郎君,纷纷将头埋了下去。
薛洛觉得无奈,更觉得讽刺不已,淡淡笑了笑:“回陛下,臣女无中意之人。”
那些人不约而同地舒了口气,谁都没有注意到李玄然轻轻上扬的嘴角。
皇帝道:“你可有些才艺?今日拿出来,给朕瞧瞧!”
薛洛看向薛夫人,她对自己不住地摇头,显得十分焦急。又看向吴慧茹、董清荷,还有那些等着看好戏的郎君,他们满脸的幸灾乐祸。
薛家为了自己,已经承受了太多的非议。自己总不能一直活在家人的庇护之下,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看轻。
何况今日还饮了醒神汤……
薛洛终是下定了决心,朗声道:“陛下,臣女愿以《广陵止息》献丑,还请借古琴一用。”
广陵止息?此曲不是已成绝响,她居然大言不惭地要演奏?
董清荷不屑地嗤笑:“弄一首已经失传的曲子,水平高低自然难以评说!癔症不犯时,脑筋倒是好用的紧!”
吴慧茹想起了薛洛在太后宫中让自己下不来台,轻蔑冷哼:“我倒要看看,薛洛的琴技,是不是和嘴皮子一样厉害。”
座下的郎君们,也都带着或疑惑或调笑或鄙夷的神情,窃窃私语着。
只有李玄然在听了薛洛的话后,怔愣了片刻,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喃喃自语道:“广陵止息,不知有多久没再听到了……”
不一会儿,内侍便将古琴抬了上来。薛洛轻拨琴弦,古琴发出了“铮”的声音,很是厚朴。
真是一把好琴!
薛洛十指飞舞,厚朴的音符便在她的指尖流淌开来。那乐声并不轻快,但也不哀婉,而是一种慨然的大气。一会儿后,琴声变得跌宕起伏、慷慨激昂,仿佛置身于战场的刀光剑影之中,让人不由得热血沸腾。接着的,便是令人心惊的悲壮,是长使英雄泪满襟的恨愤与叹息。
李玄然目不转睛地看着薛洛,不愿漏掉眼前哪怕一分一秒的情形。
薛洛皮肤莹白,青衫飘飘,发丝随着微风轻轻摆动。她出尘的气质,仿佛壁画上的九天玄女,令人不由自主地心生神往。
她一直闭着眼睛,神情随着曲调的高低缓急不断变化着,灵动的双手一直游刃有余。
她这支曲子,想必一定是练了无数遍,练到哪怕闭着眼睛,也不会弹错一个音符,练到即使时光流转,也依然深深镌刻在自己的骨子里。
一曲毕,全场寂静无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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