把监视王慧墨的任务交给褚清,薛洛是极为放心的。一则,她是王慧墨的枕边人,便于察觉旁人难以介入的隐秘之事。二则,她本就与王家有血海深仇,一定会不遗余力扳倒王家。
想要击垮薛家,也得有合适的下手机会。如今看来,薛家的处境,虽然比之前落魄,但安全了不少。
如今父亲被遣去值守皇陵,再没有什么理由能将他搅入危局。至于想在皇陵下手,只有祭祀大典之时才有可乘之机。
所以,想要针对薛家,从薛泽下手,更为便利。
可巧的是,因兵部整编守卫都城的伏虎卫,守城门的豹骑军也连带着被调整了。薛泽从环境复杂的西边顺义门,调至了东边的景风门。景风门是官员们上朝的必经之门,守卫森严,自建国之始,从未发生过任何异动。
薛洛不由得感谢起重生之后带来的变化,这样难得的喘息时机,是上一世不曾有过的。
“二妹,在想什么呢?”
薛洛回了神,自己还是端着汤碗的姿势,碗里的粥汤,连一口都没有减少。
薛泽夹了一筷子菜放在她的碗中,“你最近多思多虑,脸颊都瘦的一点肉没了!多吃点,吃饱才有力气动脑筋!”
薛洛笑着应下,“阿兄今日不当值?”
薛泽已狼吞虎咽地用完了饭,正拿着帕子擦嘴,“不当值!今日约了几个好友,一起去东市逛逛。你有什么要买的?大兄给你带回来。”
“巧了,我也要去东市,不如把我一同捎上吧。”
上了马车才知道,薛泽午间用饭的地方,也是汇福楼。薛洛不由得心中一紧,“你们已定了雅间?定了哪个?”
“天字一号!”薛泽随口回答。
薛洛不由得有些气馁。
从查贪腐案至今,已过去了十来个月。那三处地方又是人来人往的热门之处,能不能查到线索,都要打个问号。
看来今日是查不成了。
见她沉思,薛泽好奇道:“怎么了?难道你也是想去天字一号用饭?”
薛洛点了点头,“是想去的,不过,既然你们已定了,便算了吧。”
薛泽却不以为然,“咱们把地方换给你就是了,这点小事,也值得你皱眉头?”他伸手点了点薛洛的眉心,“像个小老太婆!”
薛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,揉了揉被薛泽点过的眉心。
可不知为何,突然想起来,那个人也是喜欢这样的——
“皱眉就不好看了,会变老的,来,笑一笑。”
心脏像被针扎般刺痛,她深呼了一口气,甩了甩脑袋,试图将这个人从脑海中剥离出去,正巧在此刻,马车到了汇福楼。
她掀帘下车,那张刚刚浮现在脑海中的笑颜,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了眼前。
他今日着的,是自己前年为他挑选的锦葵红衣料。虽然有些陈旧,可穿在他身上,有种恰到好处的舒适自然。
他目不转睛地看向自己,笑容显得极为讨好。
薛洛垂了眸,静静地下了马车。
薛泽虽然憨厚,但也不是不明白二人之间生了龃龉。他朝着李玄然客气地拱了拱手,扶着薛洛走到了汇福楼门口,“天字一号的客人来了没?”
掌柜殷勤招呼,“来了,都来了!”
“旁边的那间,还空着吗?”
“被我定下了。”李玄然冷不丁开口,把几人吓了一跳。
薛泽挠了挠头,“那上等雅间还有富余的没?”
掌柜赔笑道:“不巧,今日全订满了。”
薛洛拉住了薛泽的袖子,“阿兄,算了,我改天再来。”
可薛泽却反手拉住了她,“我上去和他们商量商量,咱们坐大堂也没事。”
“我同你换。”李玄然淡淡开口。
薛泽眼睛一亮,“还是王爷爽快,这样……”转脸发觉薛洛的表情没那么好看,又噤声了。
开门做生意,若是顾客之间能自己解决问题,做掌柜的求之不得。那掌柜没有片刻犹豫,连忙招呼三人上楼。
薛洛实在记挂线索,犹豫了片刻,最终还是随着薛泽上了楼。
李玄然走在最后面,提着的心放下去了一点。
还好,她没有拒绝。
推开天字一号的门,里面的几人齐齐回首,其中一人更是笑着调侃,“你这是日上三竿了……”发现来人并非只有薛泽,话头便戛然而止了。
另外一人反应最是敏捷,连忙拱手致礼,“参见永乐王、王妃。”
薛洛扫视了三人一眼,三人都是自己前世认识的人。
“这位是千牛卫长史李景珑,那位是少府监监丞施良,最远处那位,是弩坊署段信。”薛泽一一介绍,复又对着三人道,“咱们小聚,到隔壁二号房,我二妹……”
“我与王妃难得出门小酌,不知几位可愿割爱?”李玄然笑得客气,“今日的菜钱和酒钱,就记在我账上,聊表谢意。”
那三人没有不允的,纷纷出来为李玄然腾地方。为了避嫌,一进了隔壁的房间,就立马带上了门。
转瞬之间,天字一号门口便只剩下薛洛和李玄然二人。
薛洛默了默,走了进去。
见她进了雅间,李玄然亦步亦趋地跟上,转身也关上了门。
“是要查什么?还是要找什么?我帮你。”他一下子就猜中了她的来意,在身后幽幽开口。
薛洛咬了咬唇,没有回答。
如今自己所做的一切,完完全全是为了薛家。
与他无关。
她回忆了一下,释心大师的师弟为了留下证据,不惜“狡兔三窟”,那么在这里,证据也一定会被藏在隐秘的地方。
这汇福楼人来人往,雅间里时时需要打扫,藏在哪儿,才不会被发现呢?
她环顾四周,这雅间就是一般酒楼的布置:高台上放着花盆,琴台上放着古琴,圆桌的一圈放着圈椅,窗边挂着纱帘,墙上挂着字画。
李玄然见她一直在思考,并没有出声打扰她,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,等着她下一步的动作。
她的脸色始终苍白着,眉宇间透着淡淡的哀思。身形也比之前瘦了不少,纱裙着在身上,显得飘飘荡荡,仿佛一阵风来,就能把她卷走似的。
他的心口一直压着一块大石,压得他喘不过气来。今日见到她,这种窒息的疼痛感更加强烈。
薛洛东找找西翻翻,一下子想起了什么,垫脚去够墙上的字画。
“我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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