箫景山凶名在外。
绿柳见我唤他阿兄,整个人都眼了。
我朝马上的男人摇头道:“不坐了。”
我已嫁为人妇,与男人同坐一匹马,哪怕是自己的兄长,也有些不太合适。
箫景山却误会了我的话,言语颇无奈道:“小云朵,你还在跟阿兄生气吗?”
我怔了下。
小云朵……
多久没人这样唤过我了!
久到让我生出了恍如隔世的感觉。
其实,前世我不仅认识箫景山,还与他格外熟悉。
他就是顾姨从山上所救的少年,我们一直以兄妹相称。
箫景山在禾城闯出一片天地后,他顾及我的名声,不许我跟别人说是他妹妹。
但只要他回青山村,必会给我带好吃的、好玩的。
顾姨开玩笑说,我哪里是他的妹妹,根本就是他养在乡下的小仓鼠。
我们的兄妹情在苏家人来接我时破裂了。
箫景山不同意我回苏家,他说苏家接我回去是阴谋,他们想把我卖了。
那时候,我渴望家人的关爱,他的话我一句都听不进去,还对他说了一些残忍的话,说他是嫉妒我有家才不让我回去。
年后那段时间,我见他一次就大吵一次。
我还朝他放狠话,说这辈子都不要理他了。
许是被我气着了,他不再回青山村找我。
后来我被苏家人接走,与他也就真的跟他断了联系。
上一世,直到我死,也没再见过他一面。
曾经听顾姨说,他后来去参军了,后来顾姨死了,我也就没有任何他的消息了。
上次他在街上救了我却没留下一句话,我以为他还在生我的气。
现在听他唤我小名,我只觉得鼻尖酸涩,心头涌起无限情绪。
前世,除了顾姨外,他是第二个对我好的人。
我却说那么多难听的话伤他的心。
真是不识好歹啊!
我吸了吸鼻子,看着马背上的人,道:“阿兄,我知道错了。”
前世,我不该不相信他的话,觉得苏家人是好人,我更不该不听他的话,跟着苏家人回去嫁人。
我若听了他的话,前世也不会落得个那般凄惨的下场。
如今想来,前世的下场可能也是我咎由自取。
高大的男人因着我的话明显愣了下。
他皱眉盯着我看了许久。
天真烂漫的小姑娘,如今眼里没有了光,浑身透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和内敛。
“你在周家受委屈了?”
“没有。”我摇头,“我在周家过得挺好的。”
“那就是苏家人让你为难了?”
箫景山眉头紧皱,言语带着寒气。
“我都嫁到周家了,苏家人哪里还能管得了我啊。”
“那你说自己错了做什么?”箫景山沉沉的眼眸落下阴影,“记住了,我箫景山的妹妹就没有错的时候!”
我鼻尖一酸,差点掉下眼泪了。
原来曾几何时,我也有这样一位事事护着我的阿兄。
可前世被我自己弄丢了。
绿柳被我与箫景山的对话惊呆了。
“少,少夫人,您与他……箫……箫老大……是……”
我收起悲伤,解释道:“他是我兄长。”
“啊?”绿柳直接破了音,“可你是苏家的女儿啊!”
“我们不是亲兄妹。”我看了箫景山一眼,笑着道:“但胜似亲兄妹!”
这一世,我再也不要弄丢疼爱我的兄长了。
我要牢牢抓住一切对我好的人。
箫景山见我不再生他的气,又思索了下,直接从马上跃了下来。
“你以前经常坐风驰,如今一个人想来也是没问题的。”
说完,他双手做凳,身体半蹲,示意我踩着他的手上马。
风驰是箫景山从马贩子手里买的马。
记得刚买回来时,它又瘦又小,阿兄养了许久才健壮起来。
风驰很有灵性,它只认阿兄和我,其他人根本骑不了它。
“不用……”
我想拒绝,却被他打断了,“放心,这条路没什么人,而且到村口就把你放下来。”
他怕是误会了。
我抿了抿唇,低声道:“你是我阿兄,我不怕被人瞧见的。”
箫景山深深地看了我一眼,“注意些也是好的。”
“快上来吧!”
他再次催促,我也不再拒绝,踩在他的手背上,他微微一使力,便将我送上了马匹。
乡间小路上,阳光明媚,春草轻浮,马蹄儿滴滴答答响。
我看着旁边手牵缰绳的箫景山,脑海中不由浮现小时候第一次进城回村的场景。
也是在这条小路上,十四岁的少年郎,穿着短打,嘴里衔着根狗尾巴草,手里牵着个六岁的小姑娘,小姑娘穿着粉色襦裙,头上扎着俩小揪揪,手里拿着串糖葫芦,吃得开心又满足。
少年郎摸着小姑娘的发顶说,以后等他挣大钱了,天天给她买糖葫芦吃,小姑娘说,挣钱了谁还吃糖葫芦啊,她要吃桂花糕、马蹄酥、栗子糕……吃遍天底下所有好吃的。
耳边似还传来少年和女孩银铃般的笑声。
快到青山村时,箫景山将我放了下来。
他让我先进去。
我说不用,可他分外固执,我只能依他。
青山村民风淳朴,家家户户都是庄稼人。
瞧着我与绿柳进村,满村子跑的小孩儿都围了过来。
孩子看我,只是分开半年而已,可我看他们,却隔了整整一世。
再见这些人,可真好啊!
“大胖!”我冲一个胖嘟嘟的小男孩招招手。
“云姐姐!”大胖立马到我面前。
我从绿柳手里接过糖果递给他,“去给大家伙分一分。”
“谢谢云姐姐!”大胖开心道。
“分糖果咯,分糖果咯!”
一群孩子跟着大胖跑了。
顾姨住在村尾,她是村里的唯一的医女,顾姨没有成亲,一直一个人住。
她救了村里很多人,村民们感激她,就帮着她垒了三间大瓦房,还给盖了个极大的院子。
站在顾姨家的院子门口,我深吸了一口气。
两世为人,能再见到顾姨,我竟有些紧张。
“咚咚咚”
我扣响院门。
“谁啊?”
听到日思夜想的声音,我已红了眼眶。
“吱嘎”一声,院门从里头打开。
一个身着青色棉麻襦裙的女人走了出来。
顾姨已年近四十,皮肤依旧白皙,身段依旧纤细,及腰的长发用一根木簪松松垮垮挽起,浑身透着娴静淡雅的气质。
“顾姨……”
对于一个死过的人来说,没有什么是比还能再见至亲之人更开心的了。
我哭着扑进了顾姨的怀里。
顾姨没死,她还活着,真是太好了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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