浴室里响起了水声,叶行独自在满是女孩子香味的房间里坐立难安。
早知道就在楼下等就好了啊!再不济也应该在门口等的啊!
两公里的路程对于电动车而言不过几分钟,叶行载着许柔在天水商业广场旁边的城中村拐来拐去,不一会儿就找到了目的地。
“上来坐一会儿吧,我洗个澡,整理一些衣服就回去。”许柔在叶行肩膀上接力,从电动车上翻下来。
“嗯,好。”叶行也没有多想,停好小电驴就跟着许柔上楼。
“我先洗个澡,”见叶行想也不想地跟在她身后进了门,许柔俏脸微红,“你……不要偷看。”
“你把我当什么人了?”叶行哭笑不得。
直到浴室门关上,哗啦水声响起,叶行才后知后觉,明白了许柔之前那欲言又止的神情是什么意思。
什么叫“温泉水滑洗凝脂”?白乐天诗选误我啊!
此刻叶行距离毫无防备的许柔仅一墙之隔,他恨不得夺门而出再把耳朵捂上。
卧槽!拿这个来考验老板?哪个老板能经得起这样的考验?
许柔此时倒是没了叶行那样的纠结心情,从刚才拿衣服的时候她的心中就被一股欢喜之情充斥着。
是吧?回到房间里不用担心会不小心碰到东西,不用再屏气凝神压制异能。许柔伸出手,看花洒喷头的水流洒落在她的手心,这些普通人的日常对她而言是不知多少年没再体验过的,怀念而新奇的体验。
记忆里,只有在六岁之前,异能尚未成长起来的时候,有过这种平和而安宁的时光。
水珠在手上溅跃,许柔很享受此刻的幸福。
至于外界的叶行只是在这狭小的出租屋里坐立不安地原地踱步……想走动都很困难,这间出租屋二十平米都不到,基本是从一跨脚就能这一头走到那一头。
就这还隔开了卫生间和厨房,连床上的被褥都折叠得棱角分明。
没有电视也没有电脑,她一个人住在这间小屋子里。
床头放着几本书,最上面的一本是钢琴的入门琴谱。
原来这么文艺的女孩看的不是波伏娃也不是莎士比亚,而是各种各样的乐谱。
她对着空气按动琴键,想象从钢琴里流淌出的乐声。
叶行的视线从床头看到床上,除了折叠整齐的被褥之外还有一个贴着粉红色贴纸,看起来很有少女心的……像是古代押送犯人用的枷锁。
记得没错的话,她说过她“有买一个类似犯人枷锁的东西,平常睡觉扣起来,这样就不会担心手碰到东西”……
叶行想象了下戴着这个东西睡觉的样子,连翻身都做不到,感觉就像是在上刑。
她一个人生活,很辛苦啊。
“那个是我睡觉的抱枕,在遇到你之前我就靠它安稳入眠。”许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叶行这才从感伤之中回过神,转过身去看向许柔。
她换了一身衣服,头发湿漉漉的,还挂着一条长毛巾在擦头发,显得柔软而……有些娇媚。
尽管知道这个形容词用在这里有点不合适,但此时许柔给叶行的就是这种感觉。
“抱歉,我不是有意……”叶行想了半天没想出什么好的形容词,只好轻咳一声掩饰尴尬,“有我在,你就不再需要这种抱枕了。”
“嗯,你是我的新抱枕。”许柔对他温柔浅笑,眉眼弯弯。
“那什么,我们是不是该收拾东西了……”叶行连忙转移视线,他怕他看久了会把持不住,“你有行李箱吗?”
“有。我一直放着的。”许柔越过叶行,从床底拖出一只旅行箱,又从窗户旁系着的绳子上摘下几件衣服。
她的身上有洗发水和沐浴露的味道,不知道是什么牌子,很好闻。
整理东西他也帮不上什么忙,叶行揉了揉鼻子:“那个,对员工宿舍有什么要求不?”
“可以住人就行了。”许柔头也不抬,往行李箱塞着东西,“我想应该不会比这里更差了。”
“那肯定不会。”叶行信誓旦旦地保证道,“原本还说把便利店改造成卧室有点寒酸……看到你这儿我就放心了。”
“那就好。”许柔起身,拉开墙角的一只五斗柜。
T恤衫、衬衣、牛仔裤、百褶裙、各色的袜子……还有绑头发的胶圈,收拾得满满当当整整齐齐。
没有满柜的衣服任她挑选,她依然能把自己收拾得清爽利落。
“还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。”叶行惊奇道。
没想到许柔略带责怪地瞪了他一眼:“不要看。”
叶行这才注意到衬衣和牛仔裤之下还放着女生的贴身衣物……当下立刻转过身去:“不好意思,我只是……觉得你很厉害而已。”
“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?”许柔把五斗柜里的衣物一趟趟放进旅行箱里。
“独居女生会把房子收拾成这样的很难得了,况且你还是……”
似乎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,叶行停下话头拼命想话找补:“况且你还是……这么好看的女孩子。”
“长得好看就不能做家务么?”许柔手中动作不停,“我知道你想说什么。”
“无论过了多久,我还是会表达爱。”
“生活要以痛吻我,我仍报之以歌。”
叶行沉默了,因为这句话原本出自泰戈尔的诗,“The world has kissed my soul with its pain,asking for its return in songs.”
它的原本翻译是:“世界以痛吻我,要我报之以歌。”
远没有“我要报之以歌”那么积极向上,那么浪漫美好。“我要报之以歌”的寓意不过是后人翻译的时候擅自加上去的。
她可以沉沦的,可以绝望的,可以在这间出租屋里堆满外卖盒子养蟑螂,反正也没有人会在乎。
可她没有,她屏气凝神收敛异能,把这间不大的屋子收拾得井井有条。
她原本可以尽情发泄放纵,将所有的责任归咎到上天,归咎给其他人,心安理得地享有哭闹得来的特权,同时接受他人的关切和安慰。
可她没有,她远离家乡来到这座城市,靠自己的双手自食其力。
哪怕这双手此前带给她的不过是恐惧和担忧,她也从未放弃过。
她说她一个月一千八也能生活得很好。
“好了。我们走吧。”许柔把床头的几本琴谱都放进旅行箱里,将之合上。
她的内心世界感情丰富,可她很坚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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