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深了。
王力躺在老家属院的床上,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。
他一闭上眼睛,视线中就浮现出尤乐乐那张满是血污、苍白变形的脸,短短两个小时就被吓醒了三四次,冷汗一身一身的冒!
狭窄逼仄的小屋内,所有窗帘都紧紧拉着。
大热天气,王力将自己全身都裹在被窝里,连脑袋都不敢露出来,直到被闷到受不了才出来透口气,整个房间灯火通明。
他不敢关灯,生怕房间一黑之后,那惨死的尤乐乐就会化为厉鬼扑出来。
王力确实是个恶棍,但他毕竟也才十七八岁,心理素质根本没有他爸那么强,第一次失手杀人后带来的严重心理折磨,让他在短短几个小时内就变得无比焦虑、憔悴。
“呼……”
他在床上翻来覆去滚了无数圈,终于有点熬不住了,顶着黑眼圈敲响了自己母亲房门:“妈,你给我爸打个电话,让他回来陪我睡觉呗!”
王力母亲睡眼惺忪的打开门,有些心疼的看着自己儿子:“你爸单位有事,晚上跟领导去市政厅开会了,估计回不来……”
“你要是害怕,要不我陪你一起睡?”
王力犹豫片刻,摇了摇头:“算了,我玩会儿手机,明天早上再说吧!”
看着王力黯淡转身回屋的背影,母亲心疼的叹了口气:“哎,看把我儿子吓成什么样了,真可怜。”
回到房间后。
王力打开手机,发现微信里面多了几条未读信息,其中有一条是自己在学校的铁杆狗腿子发来的。
【力哥,你没事吧?下午你走了之后,尤乐乐的父母又在学校大闹了一场!】
这条信息是几分钟前发来的,王力原本不想理会对方,但长夜漫漫,他又不知道该干些什么,于是拿起手机鬼使神差般和对方聊了起来。
“学校是怎么处理这事儿的?”王力问道。
信息发送出去一会儿之后,狗腿子才又回复了一句:“力哥,我还以为你睡了呢!学校还是用之前那套说辞呗,尤乐乐是自己坠楼身亡的,跟你没关系。”
王力虽然很清楚这次事件之后,自己不会再回二中学校,但就是忍不住想要多了解一些有关这些事的信息,似乎了解的越多,他内心的恐惧感就能越降低一些。
“尤乐乐的确是自己坠楼的。”王力编辑了一行文字,仿佛为了说服同学、也为了说服自己:“我当时都被吓傻了,什么都没干!”
片刻之后,狗腿子发了条语音过来:“哥,你跟我解释啥呀,我肯定相信你!不过我听说尤乐乐家长好像有点不依不饶的意思,还说这件事没完,非得把你找出来偿命不可。”
听完这句话,王力脑门上顿时又冒出了一层冷汗。
虽然明知道凭尤乐乐的家长,不可能对他造成什么威胁,但王力还是没由来的感到一阵心虚,顿时有些慌神:“他们说要杀了我?”
“虽然没有亲口说,但是我看差不多就是那个意思。”狗腿子回复的很快:“哥,你最近可得小心点,别被他们给抓住了。”
妈的!
妈的!
都说了,你们的女儿是自己坠楼,跟我没关系,为什么还要死抓着我不放呢?
王力情绪异常暴躁,他这种心态就像是“不怕贼偷、就怕贼惦记”,如果尤乐乐父母铁了心要找他,那他这一辈子时时刻刻都带提防着对方。
这种无时无刻都踩在高压线上的感觉,让人实在难以忍受。
“艹!我现在在老家属院住呢,门岗有一个班的退伍军人当门卫,我怕啥啊?”王力虽然心情已经极度不安,但语气依然十分嚣狂,“有种的,就让他们闯卡进来找我!”
王力一番话,得到了狗腿子的恭维和称赞,同时,他内心的恐惧真的消除了不少。
是啊……
这里有门卫站岗,我怕啥啊?
尤乐乐的父母只是个普通农民,有啥本事,能闯到这里来找我?
……
二中。
男生宿舍楼。
仅剩一名住宿生的202内,王力的铁杆狗腿子李晓明穿着一条裤衩,鼻青脸肿的蜷缩在角落中,看着站在自己身前面色不善的几名大汉,神色恐惧:“大……大叔们,我跟王力聊完了,你们也得到想要的信息了,我,我能走了吗?”
陆尧和尤阳、顺子以及二春坐在硬板床上,神情冰冷,极具压迫感。
一个小时前,当陆尧得知了王局的儿子王力也在二中上学,并且制造出了尤乐乐命案之后,他立刻便意识到了这是个难得的机会。
于是,他让二春向乐乐的女同学丫丫打听王力在学校的社交关系,在得到准确的名字之后,陆尧带人赶到市区,并通过翻墙、爬窗等方式找到了李晓明,并且指挥对方和王力联络,套取对方现在的位置。
而事实证明,陆尧的方法确实非常有效。
他轻而易举得到了王力的藏身之处!
“知道我们是谁吗?”陆尧阴沉着脸问道。
“尤乐乐的家长?”李晓明扫了一眼二春,今天下午他刚在教室和对方见过一次面,所以印象十分深刻。
“敢报信,整死你!”陆尧指着他的鼻子道。
“我看干脆直接整死他得了,省的有麻烦!”顺子作势拿刀就要捅。
李晓明哪见过这种阵势,当即就被吓的尿了裤子,噗通一声跪倒在地:“各位大叔,我跟王力只是同学,不会冒着丢命的危险给他报信。”
几人对视一眼,军人出身的尤阳迈步走过来,一拳砸在李晓明后脑勺。
当即他便翻着白眼晕了过去。
“去家属大院,找王力!”陆尧深吸一口气:“不用一个星期,今晚,我就让那个姓王的跪下!”
王局的高地位,带给了他一定的权力和便利,同时,也让他失去了一些东西。
比如谨慎。
比如敬畏。
他今天在得知自己儿子杀了人之后,只是随口问了一下死者父母的身份,在得知只是一对农民夫妻之后,便再也没有兴趣去更多的询问一些其他东西。
他极度傲慢。
傲慢到认为自己根本没有必要去继续了解一对农民夫妻的底细,因为对方对自己毫无威胁。
他也没有过多的警告自己儿子,让王力小心、谨慎一些。
他只是让王力不要出门。
因为他确信在家属院,那对农民夫妻就绝对不可能有闯进来的能力!
但如果王局能够更尊重一下二春,向自己儿子多询问一些信息,他就可以发现二春和陆尧是同村。
他只要谨慎一点,就可以发现他惹上的人、和自己儿子惹上的人,很可能是朋友、是亲戚、是乡亲,是有可能联手的!
他极度轻蔑。
所以,注定要付出代价。
惨烈的代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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