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白垚拱手笑道:“多谢殿下相邀,杜相乃百官之首,以杜相马首是瞻。”
李白垚这半生,庙堂浸泡二十载,吃过无数的亏,儿子又差点死在西疆,早已不是当初敢驳斥圣人的刺头,不谙为官之道,如何统领六部。
这一式柔和推手,倒是让杜斯通猝不及防,恍惚了片刻,毕恭毕敬说道:“多谢太子抬爱,臣年纪大了,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,饮酒如饮毒药,李相正值壮年,还是由他陪殿下尽兴吧。”
刘识堆起痴傻笑容,眼巴巴望着右相。
李白垚笑道:“臣患有眼疾,郎中说不能饮酒,不然会变成瞎子,还望殿下体谅。”
刘识挠着耳朵,为难道:“都……都不喝酒,那如何与你们亲近?回去之后,母后会责罚我的。”
杜斯通行礼道:“臣突感不适,先走一步。”
李白垚同样行礼告辞。
两位宰相一前一后行走在御道。
所谓王不见王,相不见相,为了避嫌,二人从未同行过,更别提共饮一壶酒,这次为了摆脱太子纠缠,倒是首次并肩而行。
杜斯通领先半步,低声道:“立夏了,本是闲看孩童捉柳花的好季节,岂料被一场西北风刮的乌烟瘴气,弄的大家心里都堵得慌。咱们二人执掌庙堂牛耳,食君之禄,忠君之事,是该为大宁分忧解难了。”
李白垚清楚,所谓的西北风,指的是安西大都护郭熙,于是弓着腰轻声道:“之前不是定了调子吗,以抚为主,前几日郭熙打着与骠月交战的幌子,索要兵马钱粮,以杜相来看,这笔钱给还是不给?”
数日前,以两名外相两名內相为主,开启内阁议事,杜斯通是主和派,李白垚是主战派,经过票拟,最终以杜斯通胜出,定下安抚为主的政令。
杜斯通叹了一口气,自责道:“人老了,胆子小,仗一旦打起来,花钱如流水,黎民百姓也要跟着遭殃,本想息事宁人,赏郭熙一座国公府,让他回永宁城养老送终,可姓郭的偏偏不肯,在西北兴风作浪,致使镇魂关成为修罗炼狱。回想起来,是老夫的错,以为是割肉喂鹰,结果是养虎为患。”
李白垚眯起眸子,瞄向东宫方位,低声道:“杜相无需自责,郭熙之祸,源自皇城,无论是抚是剿,只要贵人心里不安分,该乱的仍旧会乱。”
杜斯通幽幽叹气道:“说句大不敬的话,你我是外人,不该插手其中内斗,可国库和百姓实在受不了了,再乱下去,生灵涂炭,国将不国,作为左相必当遗臭万年。老夫决定了,不管他们如何斗,先把朝局稳住再说,以百姓为棋子,任其屠戮,简直是胡闹!明日我会死柬,剿贼西北,以弥补失策之罪。”
李白垚怔了怔神,动容道:“杜相心系社稷苍生,白垚自惭形秽。”
杜斯通抚摸着长须说道:“征讨郭熙,需要找一名稳妥将帅,瑞王锁死在皇城,无法被甲出征,白垚,国库够支撑这一仗吗?有无合适人选?”
李白垚沉思片刻,说道:“没钱了,即便是停了运河,也于事无补,五万人马出征的钱粮都凑不齐。不过……前些日子,赵国公张燕云托犬子带过话,征讨郭熙,他一人足矣。”
“哦?”
杜斯通惊讶道:“一人对抗四十万大军?赵国公真是胆大心雄之辈,可讨伐逆贼,不是凭借胆气就能手到擒来。”
李白垚摇头笑道:“杜相不信,我同样也不信,赵国公的话,怕是醉酒后说的,当不了真,还是攒一攒钱,另寻贤良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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