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高校长你好，我是教育局分管教育的副局长郝枫。”
郝枫有意自报家门，不然给他打电话，显得太突兀。
高敬勋愣了好一会，才笑道：
“噢，我听说了，你原来是北星中学副校长，现在提拔当了副局长。祝贺你啊，郝局。呃，你给我打电话，有什么吩咐吗？”
高敬勋也能客气出声。
郝枫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：
“高校长，你暑期里在学校吧？在的话，我想跟你聊聊，你看你什么时候有空？”
“聊聊？”
高敬勋一愣，随后问：
“可以啊，到哪里聊呢？”
郝枫以商量的口气道：
“你看你方便到教育来一趟吗？我在二楼楼梯口东边第一间办公室，就是原来高宝昌坐的那间办公室。”
“到教育局？”
高敬勋还是笑着说话，但摆起了老资格：
“不好意思，郝局，我最近很忙，没时间来教育局。”
“好了，我挂了，我还有事。”
没等郝枫应声，他就挂了电话。
郝枫愣在那里，许久没有反应过来。
他的自尊心又一次受到打击，他坐在那里摇头苦笑。
一个县教育副局长请不动省重点中学校长，也是正常的。
郝枫在心里安慰着自己，决定去江滨中学找高敬勋聊，这个总可以吧？
于是吃完中饭，郝枫午睡了一下，到两点钟，就骑着摩托车来到省重点中学江滨中学。
江滨中学已经翻建一新，原来的老校舍全都变成新颖漂亮的新建筑。
十多幢造型独特的建筑，构成了几个新颖的图案，简直像个漂亮的旅游景点。
郝枫知道办公大楼在那里，跟门卫说了一声，直接骑着摩托车来到办公楼前。
暑期里的江滨中学一片宁静。
但郝枫抬头一看，见高中部教学大楼上有几个学生在走动，办公楼上也有好几个办公室的门开着，不只是校长室开着门。
郝枫感到有些好奇，停好摩托车，先去教学楼上看个究竟。
暑期里怎么会有穿着校服的学生？
不会是校外培训班放在这里的吧？暑期里借这里空着的教室上课？
江滨中学是标准的六规制老完中，三十六个班级，有高中部和初中部两幢教育大楼。
郝枫从楼梯走上三层高的高中部教室大楼，这幢教学楼每层有八间教室，三层就是二十四个教室，是准备八规制用的。
走上三层，郝枫才看到有学生在走廊里走动。
他在走廊里从东往西走了一遍，惊讶地发现，六个教室里都坐满学生。
有的在自习，有的在上课。从学生的身高看，他们应该都是高三学生。
郝枫在一个没有教师的自学教室窗口，问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同学：
“你们没有放暑假吗？”
这个身材成熟的女生轻声回答：
“我们暑期里只放十天，就来上课了。老师说，还有一年就要高考了，要他们拼一拼。”
郝枫没有说什么，转身就往楼下走。
江滨中学原来是这样提高教学质量的，用延长教学时间，加重学生负担的笨办法，而不是在提高教学效率上下工夫。
这样想提高升学率，只会适得其反。
郝枫直接朝校长室走去，高敬勋果真坐在里边办公。
他年近六十，身材高大，头发花白，但精神矍铄。
看得出他非常敬业，工作十分努力，连暑期里也不休息。
“高校长，你好。”
郝枫走进去不卑不亢说道。
高敬勋看着他，没有认出他来：
“你是？”
“我就是给你打电话的郝枫，教育局的。”
“啊，郝，郝局。”
高敬勋连忙站起来，热情地向他伸出手：
“原来是你提了教育局副局长，我开会时见过你，但对不上号。”
他有些骄傲，倚老卖老说道：
“我跟你们的郭校长比较熟。但郭浩一直埋头在乡下中学里，不大上来，我跟他平时见面的机会也不多。”
意思是我只跟正校长打交道，就是北星中学校长郭浩，也只是科级校长，而且在偏僻的乡下，他可是县处级校长，档次不一样，所以见面的机会不多。
“坐坐，郝局暑期里就大驾光临，关心我们江滨中学，我感到很高兴。”
高敬勋说了一句客套性质的官话，把郝枫让到会客区里坐下。
校长室很大，装修得很豪华，设施高档，跟县长办公室差不多。
现在的学校真的不比以前了，条件好多了。
高敬勋也给郝枫泡了一杯茶，端过来，脸色有些尴尬笑道：
“让郝局亲自跑过来，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。”
郝枫没有时间跟他寒暄，开口就问：
“你们的高三班，暑期里也没有放假？”
高敬勋一脸无所谓：
“这两年江滨中学高考成绩跌到全省中等，在南江市也只排第四，我的压力很大。没有办法，只能采取笨鸟先飞的办法，追赶人家。”
郝枫沉吟了一下，怕引起他不高兴，委婉笑道：
“高校长，我们应该在提高教学效率上下工夫，这样才能事半功倍，而不是事倍功半。”
果真，高敬勋不高兴了，脸上泛出“你是老几啊，竟然敢教训起我来了”的不屑，但嘴上还是客气出声：
“郝局，你一直在普通完中呆的，不知道我们省重点中学的压力有多大。”
高敬勋又开始骄傲卖老：
“名义上说县市之间比质量，其实是省重点中学之间竞争。每个县市现在都有一所省重点中学，省重点之间的竞争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程度，我们不抓紧怎么行？”
“所以郝局，你看我暑期里也不休息，在陪着高三学生一起上课。”
郝枫真想说道：
“这也是属于‘双减’工作整顿的范围，你们不应该暑期里上课。”
可他知道这样一说，高敬勋肯定会恼怒发火，说一些歧视他的话。
郝枫也学乖了，知道犯不着跟他当面说，说也是自取其辱。
算了，还是另想办法。
“高校长真的很辛苦，你多少年纪了？”
郝枫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问。
高敬勋想了想，才回答：
“我今年五十八了，还有两年就要离休了，我想在离休前，把江滨中学教育质量提到前任校长的水平，才不算遗憾离休，才对得起江滨的父老乡亲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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