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抬手去扶卿云起身,她恭顺道:“民女怎敢受陛下这般看重,多谢陛下。”
卿云委婉推举了皇帝亲密的举动,缓缓撑着将要麻痹的双腿,艰难起身。
司马暄见她始终不卑不亢,开口赞许道:“果然只有如你这般坚韧的女子,才能有当日冒死去送血诏的胆量,是朕之前被奸人所欺瞒了,委屈了你。”
“民女不敢,陛下言重了。”卿云面上不显山不露水,全然挑不出错来。
司马暄的眼神在卿云脸上细细流连,越发觉得她不仅有勇有谋,容貌更是姝色无双,他心中动容。
“卿云姑娘,你救驾有功,说吧,你可有所求?亦或者待你入了宫中,不论要讨什么封赏,朕皆会赐予你。”
皇帝话中的暗示,卿云大概能明白,她低眉敛目:皇帝还真是执着于,将救驾有功的女子册封入宫啊......
“陛下,民女不敢居功讨赏,只是尽了自己所能,当日护驾在侧,真正有功之人,乃是车夫方伯。”
司马暄缓缓拧紧眉心,不悦道:“可此人今日殿前欺君,作了伪证,你为何还为他陈情?”
卿云不是以德报怨的人,但正因如此,方伯素日与她秋毫无犯,她不能眼见他丧命,何况方伯当日的确有看护陛下的功劳,只是之前被王胥等人抹去了。
她轻启朱唇,更为坚定道:“陛下,民女斗胆,欲为方伯请功,那日风雨交加,车马难行,若非车夫方伯冒着被贼寇追杀的风险,贴身保护陛下,民女就算将血诏送达,恐怕也来不及了。”
“今日方伯殿上欺君,但也是为王胥所胁迫,望陛下明鉴,容他功过相抵。”
言罢,卿云微微欠身,所言皆是为他人请愿,司马暄虽然心中有些不悦,但还是被她的情义所触动。
“好吧,朕就依你所言,容他功过相抵,再赏赐他宅院一座,金帛粮米也就是了。”
司马暄轻轻一挥手,小黄门立即就去传旨了。
他又迈步绕至卿云身前:“那你呢,你就没有想要的赏赐吗?”
司马暄带着毫不掩饰的期待,卿云抬首,眸光清亮如水。
她当然不会什么也不求......若是没有权势地位,恐怕不出旬日,她就要“暴毙”身亡了。
但......她不愿顺着皇帝的心意入宫。
卿云当即跪地,重重一拜:“民女斗胆,请陛下念及救驾之功,赐我县君之位!”
司马暄微微一怔,他未曾料到卿云所求竟非宫闱荣华,而是实打实的封邑与地位。
他俯身凝视,心有不悦:“你可知本朝先例,非宗室女受封县君者,皆为有德之人,传名于世,或为朝中众臣之妻。”
“你请封县君之位,未免不自量力。”
见司马暄隐隐有动怒之意,卿云却不畏惧,直言道:“非民女不自量力,居功自傲,实乃陛下金口玉言,说我有救驾之功,要何赏赐陛下皆会应允。”
司马暄被她的话噎住,偏偏他先前放出话去,此刻只能愠怒道:“放肆!”
卿云身形未动:“望陛下息怒。”
“你——”司马暄见她如此执拗,一时不知如何是好。
她说的是不错,以救驾之功,封她一个县君之位并不为过,但司马暄原本的意思是想让她入宫为妃,怎奈此女如此愚钝......
这时,屏风后的小黄门又走了出来,附在司马暄耳畔道:“陛下......”
闻言,司马暄拧紧的眉心不曾松开,反而犹豫起来:“可朕......”
他凝着卿云,终是重重叹气:“罢了罢了,此事容后再议,先将此女带下去,安置在宫中。”
“谢陛下,民女告退。”
卿云安下心来,看来此事可成,她也在此刻才望向那扇偌大的屏风,虽看不清内里,但她总隐隐有感,应该有人在内。
她窥探隐藏于屏风后的身影,此人悄然间左右皇帝的决策,如同操控棋局的幕后之手。
由此可见,这屏风后运筹帷幄之人,定然就是皇帝身边的“智囊”了。
卿云心中涌起千般思绪,万般猜测:前世,她也只是听过传闻,却不知“智囊”的真面目,皇帝拼尽全力保护此人,可见其身份非同寻常......
她很快收回探究的目光,跟随宫人离开殿内。
跟随宫人进入内廷时,卿云并不陌生,前世王懔称帝后,她自然也入了宫闱之中。
途中,卿云正撞见禁军将一个老媪拖出来。
那老媪被禁军粗鲁地拖拽,发丝散乱不堪,却依旧挣扎着回头,叫嚣声格外刺耳:“你们这些狗奴才,知道我是谁吗!”
竟然是邹氏。
卿云驻足,在原地看好戏。
邹氏还在叫嚷,如斗眼鸡一般,恨不得跳起来:“我女......我家女公子,那可是陛下心尖上的人,未来的皇后,敢动我,我叫你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!”
“未来皇后?做梦呢你!”
禁军冷眉一竖,毫不客气地一脚踹在她膝弯,正好也是卿云那日踹的那条腿。
“哎哟——”
邹氏登时跪倒在地,还不忘骂骂咧咧道:“你们敢得罪我,真是不要命了!等穗儿当上皇后,就是你们这些狗奴才得死期!”
“住口!天子脚下,岂容你这疯妇放肆!”
为卿云引路的宫人上前几步,呵斥邹氏。
邹氏看向宫人,正好看见她身后站着的卿云,顿时满眼惊恐,嘴唇颤抖得厉害:“你你你——你是人是鬼啊!”
卿云缓缓上前几步,她淡然立身在宫墙之下,与邹氏的狼狈不堪天差地别。
“白日青天,何来鬼怪之说?”卿云平静道。
邹氏因膝盖剧痛无力,只能以近乎匍匐的姿态跪在地上,她颤抖着手指向卿云,怒道:“你这个贱人竟然没死!”
她震惊之余,转而又怒上心头:“你为何会出现在宫中?莫非你这贱人使手段魅惑了陛下?”
邹氏似乎将自己说动了,瞪大眼珠骂道:“好你个狐媚惑主的东西,我告诉你,女公子可是未来的皇后,就算你得到陛下的宠爱,你也越不过她去!”
“认命吧!你就是天生的下贱命,一辈子也改不了!”
邹氏双眼圆睁,满脸恨意,那宫人看不下去,怒斥道:“放肆!卿云姑娘有救驾之功,岂容你这蠢妇辱骂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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