卿云面上的淡笑缓缓收敛,她起身,未显丝毫慌乱,只是理了理衣摆,与以往侍女的谨小慎微大相径庭。
“夫人教训的是,卿云从不敢忘本,必定谨记自己的身世,从不敢忘。”
这一次,她望住沈穗,深深一眼,晦暗不明,沈穗感到莫名的害怕。
“我知晓身份变与不变,为人的本分都不可丢,至于我与女二公子之间情谊,夫人不可只听一面之词,日后自有见证的时候。”
卿云声音清亮,不等沈菁再言,她便微微俯身道:“夫人若是没有其他的事了,我就先告退了。”
“你——”
沈菁愠怒,却只见卿云利落转身的背影,她又不是傻子,站在这里继续下去,也是受人诘难,又何必再讲呢?
见她毫无规矩转身就走,沈菁难得动怒道:“实在是太放肆了!”
沈穗见缝插针道:“姑母千万不要动怒,卿云她也是被您问的不知所措了,才会出言顶撞,她也是无心之失......
沈菁凝视着卿云离去的方向,声音冷若寒霜:“丞相府之中,还从未有人敢如此无礼!穗儿,你太过善良,总是替人着想,可有些人并不值得。”
沈穗微微倾身,将一杯热茶递至沈菁手中,她故作苦涩地劝道:“姑母,您若是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,我常吃药,知道那药的苦性,更不愿姑母受苦......”
听见她自苦的话,沈菁的神色顿时柔软下来:“你放心,姑母不生气了,你也莫要自苦,以后有姑母在,一定为你调养好身子。”
刘媪趁机转移话题,笑道:“女公子对夫人的孝心,如日月昭昭,实在难得,老奴倒是想起一事来......”
沈菁又恢复了一贯的端庄,笑道:“你说吧。”
刘媪笑道:“下月便是夫人的寿辰了,之前因为京中横生匪祸,本来是说不必大肆操办了的,可如今,沈家夫人与二位女公子都将在丞相府住下。”
“不如就将夫人的寿宴操办起来,宴请京中各位勋贵,如此热闹一番,不知夫人意下如何?”
“这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,就这么办吧。”
沈菁微微颔首,示意刘媪靠近,吩咐她道:“你且去安排,寿宴一应大小事务交由阿宓料理,务必周到细致。”
“是。”刘媪点头应下,领命而去。
沈穗闻听下月丞相府中要大肆操办寿宴,只觉得机会来了。
寿宴那日,必定是满堂高坐,她要让卿云在人前身败名裂!她心中暗自盘算,轻抚着手中茶杯,眼神满是算计。
这边,刘媪奉命前来找到谢宓。
阁中,谢宓正在案前翻看账本,处理府中事务,她轻轻拧着眉,只一个眼神就能压迫众人,屋子里的管事们大气都不敢喘。
刘媪进门后,先是笑着唤道:“老奴来问少夫人辰安。”
谢宓丹凤眼轻轻抬起,看清来人才展露笑意:“刘媪这个时辰来找我,看来是有事情要托给我了。”
她缓缓起身,刘媪赶忙迎上前:“少夫人正忙着,老奴自当先退下,稍候片刻再进来。”
谢宓直接挽住她,拉着刘媪到里屋,边走着时还不忘笑道:“刘媪来了,那就别想着先走,我正有事要托你呢。”
里屋茶香袅袅,书卷声反复翻响,刘媪跟随谢宓绕过屏风,就见到绿纱窗下,约莫六七岁模样的小姑娘,正俯趴在案牍上,百无聊赖地翻着书。
案牍旁,一盏青瓷墨盅静静地摆放着,旁边散落着几支未干的毛笔,淡淡的墨香散开,却无人执笔,看得出小姑娘的心情不佳。
谢宓一进来就亲切唤道:“阿孋,快起来,娘让刘媪带你去找小舅舅玩儿。”
阿孋听见谢宓的话,眼睛一亮:“娘,小舅舅已经到了吗?”
她身着红袄,猛地从案牍上跃起,匆匆扔下手中的书卷,任由它们散落一地,也顾不得整理,急切地向谢宓跑去,几乎要撞进母亲的怀里。
谢宓宠溺地笑着,弯腰抱起阿孋,眼里满是温柔。
“是的,你小舅舅就在南苑等着你呢,他还带了你最爱的糖人儿。”
阿孋一听眼睛瞪得圆圆的,嘴角翘起:“太好了!娘,我们快去吧!”
说罢,她便迫不及待地在谢宓怀里扭动起来,仿佛下一秒就要飞出去见到小舅舅似的。
刘媪看着眼前咱们丞相府,名正言顺的女公子,也是慈爱地笑了笑:“瞧女公子急的,小脸蛋都红扑扑的,真是惹人怜爱。”
说着,她轻轻上前,自然地伸手去抱阿孋。
谢宓也是任由刘媪将人抱了去,止不住地笑道:“今日阿孋百无聊赖,就念着她小舅舅了,只是濯缨昨日才搬进来,尚不得空。”
“所以啊,今日才带她去看望濯缨,不过我这会儿走不开,就先劳烦刘媪带着阿孋去南苑转转,等到午时再回来,我这边的事情也就了了。”
“少夫人放心,老奴自会看护好女公子。”
刘媪也不着急说事情,就先抱着阿孋出门了。
南苑离着这边的路还是要远些,毕竟那里清净,刘媪年纪大了,一直抱着一个六七岁的孩子,时间久了也有些吃力。
通往南苑的石径上,两旁都是翠竹,微风拂过,竹叶沙沙作响,刘媪将阿孋放了放,喘了好几口气。
阿孋却不满地嘟囔起来:“怎么要走这么久的路啊,都快急死我了。”
刘媪累得直喘气:“哎哟,小祖宗,累得真不是你啊。”
“我要先去找小舅舅了!”阿孋干脆直接脱离开刘媪的怀抱,自己径直往前跑去。
刘媪赶忙追上去,拉住阿孋笑问道:“小祖宗哟,老奴倒是不明白了,你真就这么想念谢三郎,都一心想着飞过去了。”
阿孋停下脚步,回头望向刘媪,嘴角扬起狡黠的笑:“刘媪你不知道,小舅舅他呀,总有许多新奇玩意儿和有趣的故事,每次不论听他讲什么,我都高兴!”
“真的吗?那可厉害了!”
刘媪嘴上惊喜道,心底可不信,人人都说谢家三郎是个病秧子,哪能走南闯北,又有那么多见识?
她心里正说着,正主就出现了。
“阿孋。”一道温润如玉的声音响起。
阿孋满目惊喜地转过头,一见不远处长身玉立,笑容清润的男子,不是谢翊又是谁。
“小舅舅——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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