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太太收回视线时,触及颜心的目光。
颜心淡淡微笑。
大太太眸色阴毒,有无法遏制的憎恨。
永远都是颜心的错。
哪怕他儿子“私奔”,也是颜心让他受了情伤。
颜心想到这里,笑容越发从容贞静。
这顿中秋晚宴,好些人食不知味。
家里请了个戏班,正在院子里锣鼓铿锵唱了起来。
吃了饭,颜心陪着老太太在院子里听戏、赏月,直到午夜才回。
中秋后,天气变凉,不冷不热,庭院桂花开得浓烈。风一吹,满地碎蕊,花香宜人。
颜心很喜欢这个季节。
姜公馆也难得安静,大家各自过自己的日子。
接下来半个月,小姨太太麦秋的家里人,往姜公馆来了四次。
一开始是她的母亲,而后是她弟弟。
他们频繁来,每次都是给小姨太太送庄子上新鲜的菜蔬瓜果。
大太太每次都派夏婆子去接待。开开心心收下东西,又包了糕点糖果让他们带回去。
这么一看,毫无问题,且礼数周全。
小姨太太气色却一日日差了。
没人在意,只当怀孕的女人都这样。
小姨太太十三岁的妹妹,有次被大太太接过来陪她。
她妹妹离开后,小姨太太第二天出门了,眼睛似乎哭肿了。
她出门也没什么大事,就是在万岩街的一家点心铺子出没,买人家新做的山楂糕吃。
对于一个孕妇,有点馋嘴实在太正常了。
姜公馆仍是无人在意。
颜心的人,一直留意小姨太太和她娘家,故而她是除了布局人之外,唯一一个明白事情前因后果的人。
可能小姨太太自己也不太清楚,她到底落入了怎样的圈套里。
有一日,小姨太太撒娇,要大老爷陪同着散散步。
去后花园的时候,路过松香院,小姨太太却道:“我最近睡得不太好,想问四少奶奶拿个安神药方。”
大老爷:“你去吧。”
天色将晚,大老爷身为公公,儿子不住在这里,他是不好带着小妾进儿媳妇的院子。
除非大太太陪同。
他让小姨太太自己进去,他在不远处的凉亭抽根烟等着。
从小姨太太敲开松香院的门开始,颜心知道,这个计划已经将她包裹进去了。
她含笑,接待了小姨太太。
“……我夜里总好像睡不着,就迷迷糊糊的沉不下去,总虚浮着。”小姨太太说。
颜心:“吃些阿胶,你还是阴虚。阴虚在下,心肾不交才会睡不踏实。”
“您能给我开个方子吗?”小姨太太问。
颜心:“姨太太还是找老郎中,更稳妥点。”
小姨太太:“可你的医术最好。”
“我的医术,医病一般,医心比较强。小姨太太,你最近是心里有事,才睡不着吧?”颜心问。
小姨太太似乎很疑惑:“没有啊,没什么事。”
“我听说你娘家经常来人,还以为是你家有事。”
“没有,他们就是来送些吃的,我怀孕了嘛。”小姨太太笑道。
又问,“佣人还会议论这个?”
“佣人什么都说。”颜心道,“我们有时候坐井观天,反而不如佣人目光通透。
比如说,佣人都留意到,大老爷好几个姨娘,生了好些少爷小姐的,如今一个老姨娘都没有。
人不至于都那么蠢,也不至于个个身体不好。姨太太,您留意到了吗?”
小姨太太神色骤变。
她似乎也没注意到这点。
人有时候会灯下黑,反而忽略眼前的事。
“你常去的万岩街点心铺子,是我药铺掌柜张逢春爱去的,因为他母亲喜欢吃那家的糕点。”颜心又道。
小姨太太神色骤变,愕然看着她:“你、你说些什么,我听不懂……”
“你特意错开时间,从来没和张逢春碰过面。大太太这一招,安排得挺好。
你以为,事成之后,你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,甚至可以保护自己的亲人,那你错了。
唯一的结局,就是你死,一尸两命。至于我会不会被牵扯、会不会死,你可以赌一赌看。当然你极大可能看不到。”颜心笑道。
小姨太太猛然站起身,差点撞到茶几。
她失颜变色看着颜心:“你什么都知道了!”
“是啊。”颜心笑道。
之前还只是猜测,现在一诈她,真的什么都知道了。
“我不是自愿的,四少奶奶,我也害怕!”小姨太太哭了起来,“可是我不听大太太的,我娘家的弟弟妹妹、我姆妈可能都会出事。”
“你死了,他们一样也会出事,甚至会被灭口。”颜心笑道。
“大太太只想让我流掉孩子,没想过让我死。”小姨太太说。
颜心:“药是可以做手脚的。我打个简单比方,钩吻也叫断肠草,它和金银花长得挺像。你能防备吗?”
小姨太太浑身发颤。
她突然给颜心跪下:“四少奶奶,救救我!我不想流掉孩子,我也不想死!”
颜心看了眼冯妈。
冯妈搀扶了她起来。
“小姨太太,不如您先回去,过几日再来。大老爷还在外面等着。”冯妈说。
小姨太太浑身发颤。
她抖得停不下来。
颜心起身,先回房去了,没有搭理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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