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已偏昃。
姜止看着手中的信有些出神。
这是早上白晓堂的人送来的,上面写着关于闵家二位公子的详细信息。
如今闵想在燕京赶考的路上。
前世的他,最后还是成为顾沅的门下客。
至于闵又想。
闵家灭门后,六岁的闵想被拐卖后又逃出,两年前进入燕京皇宫,却因得罪贵妃,被贬入掖庭当差,其每日会在皇宫的云深庭做些洒扫和苦力,现十三岁。
姜止垂下眼睑。
难道这闵想要入仕,是为了救出自己的弟弟?
但掖庭的奴隶,可没容易出来。
毕竟有些是因犯了错,被罚进掖庭的。
若是能想办法救出闵又想,将他的奴籍拿在手中,那闵想便好收服了。
陆念秋在窗台前看着出神的姜止,“止止,你在想什么?”
才回过神的姜止,收起手中的信,“没想什么。”
“嗯,止止你等等还有什么事吗?”陆念秋问。
姜止见她欲言又止,有点好奇,“表姐是有什么事吗?”
“这倒没有,只是现天色已晚,止止是不是该回府了?”陆念秋笑了笑,“凉王殿下已经在外面等了好一阵了。”
姜止微微一愣,脱口道:“他来干什么?”
陆念秋不解,“凉王殿下来接你回府,不应该高兴吗?”
陆念秋有点奇怪,虽然她一开始也不喜欢凉王,但毕竟他们已经成亲了,夫君来接娘子回家,太正常不过了。
姜止却没想到她想象的高兴。
她与顾莨还没熟络到这个地步,更何况,他们间是有约法三章的。
不过,她好像想到了问题解决的办法了。
姜止来到待客的偏厅,只见顾莨一人坐着,手上拿着本药谱。
难得一见的画面。
余晖落在他身上,修长的手指翻过一页纸,指尖在页尾停留,此时的他安静得不像他。
他似乎察觉有人的到来,抬头朝对方望去。
这一眼,熟悉的凉王又回来了。
姜止在他的视线下步入偏厅。
“殿下怎么来了呀?”
顾莨合上书,“从宫里出来路过君康堂,有件事要来告诉你。”
“何事?”
“瑄王被判问斩,他府里的妾侍也落得五马分尸的下场。”他的语气中带了点得意。
闻言,她的眼角眉梢漾了点笑意。
前世,她无意从顾沅口中知晓顾愚贪墨军饷之事。
后来,陆念秋被瑄王的妾侍欺负,与她诉苦时,将顾愚贪墨军饷这件事情说漏。
起先陆念秋并不知情,只觉得妾侍吃穿用度极为奢侈,后在他们的谈话中偷听到了,方才确定。
如今他落得如此的下场,也是罪有应得。
“事你也知道了。”顾莨抱臂,“你心里有数就好。”
姜止见顾莨要走,叫住他。
“殿下。”她跟上去,“今晚,我请你在外吃饭可好?”
顾莨转眼看她。
姜止满脸诚恳。
“你,带了钱?”顾莨挑眉。
姜止今日是独自出的门,来的也是自家的铺子,确实是没有需要用钱的地方。
姜止摸了摸自己的荷包,笑了笑,“出门在外,自然是带了的。”
她呢,时不时都会揣两张银票在怀中,以备不时之需,毕竟她也不是事事都料事如神。
夜色渐浓。
春酌楼内座无虚席。
小二告知姜止,她失望转身,“殿下,今日来得晚,我们去别处吧。”
顾莨垂眸。
只见他走到柜台那儿,敲了敲桌面,正打算盘的掌柜抬头。
姜止凑过去想听他们说什么,还没听到,小二就将他们带上四楼顶层。
这里的每一层,都被隔成一间间雅室,进入室内,环境优雅。
姜止行至窗边,举目四望。
“殿下经常来吗?”姜止不经意问。
“来过几次。”顾莨说。
姜止眨了下眼,“这个位置,见清河街又是一番景象。”
姜止指了指花下堂的位置,“殿下,那是何处?”
他脱口道:“那不就是花下堂。”
姜止缓慢眨了下眼。
“怎么。”顾莨道。”你难道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?”
姜止收回手,她弯起唇角,“我堂堂正正,倒是殿下,会如此问,难道说你看到过什么?”
面对她的反问,顾莨毫不避讳,“见过一只桃红色小兔子蹦跳。”
姜止眉头一挑,“真是稀罕,还有桃红色的兔子。”
顾莨望向下方川流不息的人群,“自然是有,一眼便能瞧见。”
街上卖糖画的,捏泥人的,都在街道两旁支起摊子。
有孩童牵着母亲的手,看着摊上的东西,都走不动道了。
还有一群孩子们穿梭在闹哄哄的街道,嬉戏打闹。
姜止看着他们,她的嘴角情不自禁的弯起。
“你喜欢孩子?”顾莨突然开口。
“嗯?”姜止回神。
顾莨脑袋稍稍一偏,“你想要孩子?”
姜止愣了愣,才反应过来。
她犹豫片刻,开口:“不想要。”
面对顾莨质询的眼神,姜止认真的想了想,“孩子对于我而言,是美好的存在,但她太美好了,若是护不住她的周全,我宁愿从来没有过。”
她的语气酸涩。
顾莨打量起她的神情,“你想和我有孩子?”
姜止笑了笑,试探,”那殿下呢?”
“我以为你就是这般的铁石心肠。”顾莨道。
“那殿下还是不够了解我。”姜止面上带笑,眼神却比刚才幽暗了一点。
顾莨侧过脸,吊儿郎当的看向她,“那你说说看,我是怎么样的人。”
她仰起脑袋,目光从他高挺的眉骨滑落至下颌线。
凭心而论,顾莨是真的生得好看。
但不过,若是前世他们真有纠缠,为何最后他没来找她。
甚至是她没有对他的印象。
她又想起他俩成婚那日,她拿下遮脸的喜扇,顾莨站在她面前,两个人靠得很近,她能清楚地看到他眼中的深邃。
那个眼神,很熟悉,就好像他在告诉她,他是甘愿帮她的,从始至终都是如此。
“殿下的心思应不在儿女情长。”姜止回答,“殿下心里应当装下更广阔的天地,燕京实在是太小了。”
顾莨眼里的瞳色冷了下去,“你今日.....”
他的话语微微一顿,小二敲门而进,送来热腾腾的饭菜。
“箸头春,羊皮花丝,水团,鸳鸯炸肚,四鲜羹。”
小二摆好饭菜,后放下一小玉瓶“这是本店特酿的十洲春色,刚从酒窖启封。是掌柜特意送给两位贵客。”
顾莨扫了眼桌上,“上一壶薄荷饮。”
小二点头退下,不久便将薄荷饮送来。
在顾莨的目光示意下,小二将薄荷饮放在姜止身边。
姜止见了,眉眼一弯。
待小二走后,她笑了声,“殿下莫不是担心我不胜酒力?”
“不。”顾莨望向她,“我是怕你酒品不好,传出去有损凉王府的名声。”
姜止笑了笑,宛如春花明媚,“殿下真是个大好人呢。”
顾莨抿了抿唇,这不是还没有开始呢,怎么就开始说胡话了。
“殿下,明日上朝吗?”
顾莨眉头微蹙,给为自己倒上一杯十洲春色,色泽透明,清香四溢。
“你又想做什么?”他说。
姜止忍不住抬眼,对上他的眼神,“什么叫又想做什么呢。”
她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。
“我是想去宫里看看。”
说完,不等顾莨举杯,她一干而尽。
“你,”
“为何?”
“因为我想多了解殿下一点。”喝完一杯酒的姜止凑近顾莨。
她的眼眸中染了一分明媚的笑意。
他望着她嫣红的唇瓣,眸底下闪过一抹暗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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