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朝廷早就发了开仓放粮的令。”魏怀川看着那年轻妇人,沉声开口:“我亲自写的。底下官员阳奉阴违,瞒报情况,才导致这样的事情发生。你们纵恨,也该恨他们。为何对郑和云下手?”
“郑和云与我一样,参与的战役不下一百场,杀的敌军至少有几千人。而且他虽悍勇,但却从来没有失了怜悯心。否则,不会面对你们一群老弱妇孺的时候,毫无防备。”魏怀川半蹲下去,双眸微眯:“甚至他差点殒命,也不曾苛待你们,如果换成是我,在你们不肯招认的时候,就会撤去你们的饭食和帐篷,一个个严刑逼问。”
倒也不是吓唬,而是本就该如此。
郑和云的心软,不仅差点葬送了他自己的命,更差点耽误了国家大事。
一旦河南道彻底沦陷,那这些叛军将直指京都。
这些难民组成的叛军不可怕,可一打仗,就是数以万计的人死去,无数的辎重消耗。
更可怕的是,内里矛盾还没化解,外头就打过来了。
那这个国家,就会彻底沉沦在战火当中。
“你这个冷血的禽兽!你难道没有父母妻儿?”有人痛骂。
魏怀川却丝毫不见动容:“你觉得,你是老弱妇孺,我便该同情你。可你想过没有,郑和云他有没有父母妻儿?有没有殷切盼着他回家?倘若他贪赃枉法,你如此,也说得过去,可他做了什么?你既不仁,我又何须仁慈?”
仁慈的人,都死得早。
因为别人都当仁慈的人是傻子。
这样几句话,便成功让那痛骂之人说不出话来。
她们一个个惨白着脸,最终还是为自己找了个借口:“天下做官的都一样,哪管我们的死活!”
“是么?那我们,为何而来?”魏怀川仍旧是没有变色半点,只如此反问一句。
“你们是想杀了我们平乱!要不是他们豁出命去抢粮食,我们早就饿死了!”有人骂道:“你们想要他们死,就先杀了我们!”
魏怀川久久没有说话。
叛军如此得人心……这件事情,不好办了。
强攻,固然简单,只怕会适得其反。
魏怀川淡淡道:“那就让我看看,你们口中的仁义之人,到底有多仁义。”
他转头吩咐一句:“放几个,让她们走。要走的话,给一件厚衣裳,给一碗粥。要自杀的话,也随她们去。”
真正的死士,都是自己带着毒药的。
任务一旦失败,只要回不去,那就不会活。
这些人……既没被训练过,又是老弱妇孺,未必会那么有勇气。
尤其是,当吃饱穿暖后。
人都是想活着的。
这个事情,谁也不例外。
魏怀川说完这话,便转身离去,一眼都没有多看。
连日赶路,他已是疲惫至极,然而回了帐篷,却不着急休息,抬手揉了揉眉心,转头问赵安:“府里情况如何了?”
赵安轻声道:“孟姑娘做了不少事。”
他将孟允棠这些日子做的事情都说了:“每日都进宫。但不会在宫里过夜。”
魏怀川无声笑了,唇角竟有些愉悦:“她想做什么?”
他声音很轻,赵安虽然听到,但可以肯定不是在问自己,于是退到一边去。
良久,魏怀川再度开口:“盯着她。只要不跑,其他的……随她去。”
“是。”赵安应一声。
而后魏怀川便起身去休息。
睡饱了,还有一场硬仗要打。
赵安将魏怀川衣裳挂好之后,也在帐篷里的简易床上补觉——这样魏怀川有什么吩咐,他立刻就能惊醒去办。不用人来回传话。也可保护魏怀川。
睡着之前,赵安忍不住想:王爷可是最好伺候的主子了,任何时候,该睡觉该吃饭,该如何,他自己心里都有成算,绝不会勉强半点,更不会把所有人置于险境。
就是吧……在对待女人上,多少有点儿失了冷静。
赵安觉得自己看得明明白白的。
魏怀川他就是放不下孟允棠的。否则不会特地在临走之前安排这么一出戏。
更不会说出这种只要不跑,其他随她去的话。
这话代表什么?代表孟姑娘即便闯了祸,也有王爷给兜着!
这是何等的纵容和宠溺!
所以,赵安就更不理解为什么魏怀川非要让孟允棠不痛快了——就好似王爷有点折磨他自己。毕竟,看着孟姑娘不痛快的时候,王爷没有痛快到哪里去啊!
就是不知道,孟姑娘明不明白自家王爷的心意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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