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不喜欢这句词……”段长暮闭了闭眼睛道,“回到过去又能如何,失去的始终是失去了,不会再回来了,离开的人根本就不在意,我又为何还要耿耿于怀?”
苏平河见他满脸伤痛,即便此刻脑中一片模糊,还是忍不住走到他跟前,低声问道:“段长暮,你不想回到过去吗?你不想念你的父母吗?”
“没什么好想的。”段长暮的声音冷得像此刻窗外悬挂的月,不带一丝温度。
“为什么不想?”苏平河不解道,“他们在世时,也是深切地爱着你的呀。”
“爱?”段长暮像是听到了多么好笑的一个词似的,冷笑出声,“爱我会丢下我一个人?”
“你怎么会这么想?”苏平河可算知道为什么段长暮会这般性格扭曲了,敢情他一直以为连自己的父母都不曾爱过自己……
“相信我,段长暮,他们真的很爱你。”苏平河顾不上昏昏沉沉的大脑,直视着段长暮冰冷的双眸,“他们离开你,真的是迫不得已。”
“我凭什么相信你?你又能知道什么?”段长暮面若冰霜,显然不愿提及自己的父母,更觉得苏平河自以为是。
因为这个故事是我写的呀,我当然知道!苏平河差点忍不住大吼出声,但到底还是保留了一丝理智。
“我就是知道。”苏平河又向前走了一步,眼底满是包罗万象的柔意,“段长暮,你知道你的名字怎么来的吗?
“断鸿声远长天暮,当时你才刚出生没多久,你父亲就开始音讯全无,你母亲日日都在盼着你父亲能回来,可是你父亲却仿佛消失了一般,从此长空日暮,孤鸿惊飞,却再不会传来你父亲的书信了……
“这叫一个深爱着丈夫的妻子怎么熬?
“她如何会不爱你?只是那一刻,她连自己都顾不上了……”
段长暮怔怔地看向面前的苏平河,他的眼神望向远方,里头的色彩满是悲悯,叫无关紧要的人看了,都会忍不住心里发酸。
——他好像真的设身处地地感受到了自己母亲当时的绝望。
可是怎么会呢?他才十五岁,根本没见过自己母亲。
苏平河见段长暮良久都不言语,以为他还在兀自悲伤,便试探着伸出手,轻轻拥住了他。
很轻,就好像羽毛飘落在肩头的那种触感。
若即若离,却又无端撩拨人心。
段长暮先是浑身一僵,继而静止在那里。
那一刻,无人知道他心里有一场声势浩大的狂风呼啸而过,几乎要将他吞没。
他到底是遵循了心底疯狂叫嚣的欲念,紧紧回拥住了怀中这个单薄瘦削的身体。
——只有他一个人知道,无论过去如何,从这一刻开始,他与这人之间,便再不可能两清了。
比起段长暮内心的巨变,苏平河此刻倒是没来由地安详,她甚至有些犯困——以至于最后,自己也搞不清楚是怎么回的苏府。
好在这一夜苏府一切如常,相安无事。
大年初一是必须要跟族中长辈请安的日子,饶是苏平河尚在病中,还是一大早就被南星给叫了起来。
“少爷,昨日您既没有参加族中祭祀,也没有参加家宴,今日再不去给阁老请安,怕是要惹人非议。”南星手脚麻利地帮她穿衣梳洗,不停地絮絮叨叨,“您对段公子也太好了,为他冒这么大的险,昨夜还喝得不省人事才回来……”
“我昨夜是怎么回来的?”苏平河这才如梦初醒般打了个冷颤,不省人事也太可怕了,她这样的身份竟然还这么不小心!
“是段公子亲自送您回来的。”南星朝她暧昧一笑,“少爷放心吧,段公子和扶光功夫了得,没有任何人瞧见。”
苏平河闻言才稍稍平复了一番自己内心的慌乱。
心里暗自庆幸还好自己酩酊大醉时遇到的是段长暮,品行端正又身手非凡,这要是别人,非得惹出大祸来不可。
“我以后再也不饮酒了。”苏平河揉了揉额头,忽又想起什么似的问,“我二叔回府后怎么处置婶母的?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?”
“听说只是勒令孙夫人不许再出海园,连管家的大权都还给她了,毕竟海园那边的夫人只有孙夫人是出身名门,旁的夫人也没本事执掌中馈。”南星不服气地抱怨道,“孙夫人闯出这样的大祸,竟然毫发无损,真是叫人无言以对。”
“谁叫人家是顺德侯府的独女呢。”苏平河倒是不甚在意,经此一事,孙氏起码有好一阵子都不敢折腾了。
如今海园的问题是除了孙氏以外没有合适的女主人,等日后找机会,想办法帮她这二叔再娶一门出身名门的贵女便是。
“今儿天冷得出奇,还好昨日段公子送来了雪狐大氅。”南星帮苏平河将大氅细细裹好才开门让她出去。
苏平河摸着大氅上顺滑的狐狸毛,心里有些纳闷,明明是段长暮的大氅,自己穿着怎么不嫌大,反倒像是量身定制一般?
但还容不得她细想,沈氏便带着苏静怡来了。
约莫是新年,母女俩穿得都格外鲜亮,花容月貌的甚是养眼。
苏平河赶忙伸出手朝两人招了招:“姨娘,新年好。”
苏静怡今日也还算乖巧,老老实实跟在沈氏后面叫了声“二哥哥”。
“怎么起身了?”沈氏见苏平河已经穿戴整齐准备出门,很是诧异,又见她眉头微蹙面无血色,不免有些心疼,“身子没好全便不去请安吧,总不能叫人带病去尽孝道啊。”
宿醉之后的苏平河确实不太舒服,此时倒不是在装病。
“昨日便缺席了一整天,今日再不去总是不太好的。”苏平河走过去拍了拍沈氏的手安抚道,“姨娘莫担心,我今日当真是好多了。”
三人相携着先去跟刘氏请安,苏平江河苏溪宁也刚到,大过年的都还算客气。
“二郎身子不好,怎么还巴巴地出来了?今日格外寒冷,万要注意保暖啊。”苏平河朝刘氏磕头行礼后,刘氏开口道,“小小年纪养得这般体弱多病,动不动就卧床,往后怎么娶妻生子开枝散叶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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