昂首长嘶的高大战马上,段长暮肃穆端坐,气势凛然,尸山血海中厮杀出来的威严气势叫人不敢直视。
望舒在他身边低语:“太子和奕王都来了。”
他微微颔首,利落地翻身下马,手扶腰间佩剑,大步走向太子的马车。
“微臣参见太子殿下。”
太子在宫人的搀扶下躬身下马车,面色虽还带着几分苍白,举手投足间却尽显皇家威仪:“长暮,你此番立下赫赫战功,不愧是我大齐的肱骨之臣。”
李景知也翻身下马,笑着走上前拍了拍段长暮的肩:“长暮,你可算回来了,今晚我们一定要不醉不归!”
段长暮不动声色地避开李景知的触碰,拱手与他见礼:“微臣还要进宫复命,恐怕不能赴奕王殿下之约了。”
李景知的眼神变了变。
这还是段长暮第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这般不给他颜面,可见颇有一副要与他划清界限的意思了。
“今夜宫中早已备下酒席为安定侯接风洗尘,自有你们喝酒的时候。”太子见状倒是打了个圆场。
三人点到即止,没有再继续寒暄。
苏平河原本是不想跟着段长暮进京的,但段长暮坚持要带她入宫,她也只好骑马跟着人群走。
夹道百姓倒是分外热情,让她恍惚想起了自己当初中榜眼游街时的盛景。
武将到底不如文官那么温和,各个都带着与身俱来的煞气,百姓们虽然都在大声欢呼,但并不敢往他们身上扔帕子和绢花。
苏平河四处看着,忽然注意到了沿街茶楼厢房里的一抹倩影。
女子明眸善睐,众星捧月一般被贵女们簇拥在正中间,不是姜晚意是谁?
“安定侯真是文能提笔提笔安天下,武能上马定乾坤之人,难得还这般英俊不凡,宛怡郡主真是好福气。”
所有人都以为姜晚意是来看未婚夫婿段长暮的,谁知道她的眼神却一直死死盯着段长暮身后将士中的苏平河。
那眼神真是既怨又恨,苏平河与她对视的一瞬便转开了脸,只觉得头皮发麻,心口直跳。
怎么都过去近一年了,她的怨气还是丝毫未减呢……
苏平河这么想着,脸上又泛起了一抹愁色。
她知道段长暮坚持要带自己回宫,是想要为她尽早把将功赎罪之事给处理干净,但她现在却莫名有些慌张。
她做了太久的男人,忽然对女子的身份产生了浓厚的惧意。
她真的可以做好一个女人吗?
真的可以,在姜晚意的怨恨中顺顺利利地嫁给段长暮吗?
宫门近在咫尺,有资格入宫面圣的寥寥无几。
太子和李景知这时候才注意到人群中的苏平河,饶是身居高位见多识广,脸上还是闪过了几缕惊色。
“你消失了这么久,原是去参军了?”李景知毫不顾忌地走到她面前,“战场上刀剑无眼,你也不怕自己有个好歹!”
段长暮见状立刻将人拉至身后:“战场上自有本侯护着她,不劳奕王操心。”
李景知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游移,半晌才漫不经心地笑了笑:“安定侯不日将要同宛怡郡主大婚,苏家的事,还是少管为妙。”
太子见这两人一言不合又开始剑拔弩张,少不得赶来调解:“难怪长暮递上的军功奏折上有个苏校尉,我当是谁,竟然是苏二公子。苏二公子本就是圣上钦点的榜眼,此番又在边疆立下奇功,当真是文武全才,国之栋梁。”
苏平河不自然地扯扯嘴角:“太子殿下过奖了。”
“圣上宣安定侯及边疆战役众功臣将士觐见——”
随着宫人高声唱诺,众人不敢再耽搁,都整理好戎装,取下随身兵器,依次从承天门步入皇宫。
承天门是皇宫正门,只有文武百官上朝时才会从此处进宫。
这还是苏平河第一次从承天门入宫。
其余将士都是满腹豪情,唯有苏平河犹如被巨石压顶,久久喘不过气。
这只怕是她此生最后一次从这个门进入皇宫了吧。
以她的军功,最多能免一死,还想要再继续入朝为官,是再无可能了。
李崇安缠绵病榻已有一年多,从他斜靠在龙椅上的姿势也不难瞧出,此番勉强支撑自己在金銮殿上接见边疆战士,实属不易。
众人依礼三拜九叩。
平身之后,李崇安开始论功行赏。
首当其冲的自然是段长暮。
李崇安对他赞赏有加,甚至连兵权都没有全数收回,表现出了对他极强的信任感。
“宣朕旨意,安定侯满门忠烈,护国有功,特封为安国公,统领禁军。另,玄甲军,赤卫军,神弓营等十五万大军一并收编入禁军管制。”
边境大军原有三十五万,战事结束后留了十万大军交由季弦驻守,十万卸甲归田,剩余十五万则都跟着段长暮回了京。
段长暮似乎自己也没想到,十五万兵权,李崇安竟全交给了他,加上原禁军五万,等于一个人执掌了大齐二十万军权。
可见当今朝中,太子和奕王愈演愈烈的明争暗斗还是寒了他的心。
“臣领旨谢恩,吾皇万岁,万岁,万万岁。”
至此,段长暮彻底进入了大齐的权力中心。
他不光是太子和奕王争相笼络的对象,也因了这二十万兵权,成了两方势力忌惮的对象。
不得不说,帝王权术还是高明。
三足鼎立的局面一出,至少眼下,太子和奕王是都不敢轻举妄动了。
李崇安老了,加上他的身体每况愈下,其实最想看到的还是兄友弟恭的和谐画面。
奈何他的儿子,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。
连最初看上去最闲云野鹤的李景知,如今都羽翼渐丰,成长到了能跟太子相抗衡的局面。
这个关头,李崇安只能把段长暮也拉进来一起趟这趟浑水。
苏平河不知道段长暮的计划是什么,但她因为知道故事结局,从未替他担过心。
唯一叫她忐忑不安的,只有苏家,和自己的下场。
“安国公快平身。”李崇安说着又跟他语气亲昵地唠起了家常,“朕一直觉得对不起你父亲和祖父……你如今早过了及冠的年岁,身边还一直没个知冷热之人,朕心里更觉难安……好在你回来了,跟晚意那丫头的婚事,也尽早给办了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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