婆母离开水榭苑,我也就回了如意院。
两世为人,我早已看开许多。
我心里只记开心的事,像周瑾裳这种让我生气、让我不开心的事,一旦过去,就会被我抛到脑后。
直到太阳落山,婆母依旧没有回来,反倒是公爹吃过晚饭就回来了。
临睡前,赵妈妈走到床边,帮我捏了捏被角,悄声道:“少夫人,夫人回来了。”
我靠在床头,放下手里的书本问道:“大小姐有跟着一起回来吗?”
赵妈妈摇了摇头。
我早料到了。
我拿起书本继续看,赵妈妈又道:“夫人肿着眼睛回了水榭苑,没多久,主屋那边就传来了老爷和夫人的吵架声。”
哎!
我叹了口气。
婆母虽然心善,可有时候也有些拎不清了。
周瑾裳都打算一条道走到黑了,她就算再去管她也没用,只会惹了公爹厌恶,还把周家拖下水。
第二天。
柳妈妈捧着个匣子到我这里。
“少夫人,昨日夫人说话有些重了,还请您莫要放在心上。”说着,她将紫檀木的匣子递到我面前,“这是夫人送给少夫人的。”
匣子一打开,是一枚蓝田玉的印章。
我将印章从匣子里拿了出来,底下篆刻的刀法稳实老练,整体风格苍古朴茂,一看就是出自大家之手。
我心中一暖。
冬至时,我不过是提了一句欢喜篆刻,没想到婆母就记在了心里。
柳妈妈见我面色动容,缓缓道:“昨日夫人太心急,所以说错了话,后来夫人十分后悔。”
我摸着印章,道:“母女连心,瑾裳那样的行为,婆母焦心再正常不过了,柳妈妈放心,我从未怪过婆母。”
“那就好,那就好。”柳妈妈松了一口气。
柳妈妈临走前,有些犹豫地朝我道:“若少夫人得空就多去去水榭苑吧,夫人因为大小姐的事,如今连饭都吃不下了。”
“好,我待会儿就去劝劝母亲。”
不过,还没等我去水榭苑,外头有人来报,说周瑾裳来了。
等我到前厅时,公婆已经在了。
周瑾裳一身灰扑扑的粗布麻衣,头上还是一根树枝当簪子,脸色蜡黄,瞧着落魄又凄凉。
婆母瞧着她这般狼狈,直接红了眼眶。
“阿瑾,你,你这是何苦啊!”婆母上下打量她,心疼得不行。
以前的周瑾裳可是极爱美的,穿的裙子必须是时下最流行的款式。
可现在,这浑身上下哪里还有周家大小姐的样子。
她身上的粗布麻衣,就是周府的下人都不会穿。
不过,周瑾裳丝毫并不觉得自己有多惨。
她把头扬得高高的,瘦黄的脸上依旧带着傲气,“娘,我并不觉得苦!再说了,能跟陆郎在一起,再苦再累我也觉得值的。”
见她依旧执迷不悟,公爹气得狠狠拍了下桌子,“我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没脑子的蠢货!”
“老爷!”婆母有些不悦地喊道,“阿瑾好不容易自己回来了,你就少说两句吧,别把人再给吓跑了。”
婆母说完,又好声好气地哄着周瑾裳,“阿瑾,既然回来了,那就在家里住下吧,你原来住的蝶园我每天都让下人打扫,一点儿灰尘都没有,只要你愿意回来,母亲以后再也不拘着你买任何东西了。”
周瑾裳到底还有几分良心,她听着婆母的话,脸上微微有些动容,可最后,还是心下一横,从怀中掏出一张纸,“我不会再住在周家了,我今天来是给你们送这个!”
婆母看着桌上的纸,脸色一白,“这,这是……”
“这是断亲文书,我已经签好字了!”周瑾裳神色冷漠道。
婆母听得伤心欲绝,流着眼泪问道:“阿瑾,你真的为了个男人,连爹娘、连这个家都不要了吗?”
周瑾裳把头往旁边一瞥,不去看婆母,声音坚定道:“是你们先不要我的!”
“明明那时候我与陆郎如此相爱,你们只要点头同意,我就能嫁他为妻了,可你们为了该死的名声,活生生将我们拆散,如今,我为了跟他在一起,只能做他的妾,这一切都是你们害我的。”
周瑾裳说到最后时,眼眸带上了恨意。
憎恨的话语加上她恨意的眼神,婆母的一颗心都凉透了。
“难道在你心里,养育你十几年的父母还没一个男人来的重要吗?”婆母满脸伤心道,“阿瑾,你要知道,当初爹娘阻止你跟陆思良也是为你好啊!”
“为我好?”周瑾裳冷笑一声,满脸怨气道,“你们害死我与陆郎的孩子,这也是为我好吗?”
“那孩子的事是个意外,谁也不想……”
没等婆母说完,周瑾裳捂着耳朵叫了起来,“别说了!我的孩子已经死了,你解释再多也没用!”
“别说你们想断亲,其实在我眼里,你们这种连亲生血脉都要杀害的人,根本不配当我的亲人。”
“断亲以后,我周瑾裳冠夫姓,我姓陆不姓周!以后你们走你们的康庄大道,我只要与我的陆郎长相厮守就够了!”
“阿瑾,你要想清楚啊!”哪怕周瑾裳说了如此多伤人心的话,婆母依旧苦口婆心地劝道,“你若真跟我们断绝关系,你父亲是绝对不会接济你一文钱的,往后你要怎么生活啊!”
“我呸!我才不稀罕你们周家的钱!”周瑾裳一脸嫌恶,朝婆母喊道,“你别以为能用钱拿捏我,我告诉你,我现在是陆郎的人,陆郎自然会养活我,我根本不愁生活!”
我站在一旁直摇头。
这姑娘是没经历过社会的毒打啊!
男人是最靠不住的!
“你别傻了!”婆母又气又无奈道,“那陆思良根本不是好人,他接近你就是冲着我们周家的钱财来的,他若知道你跟周家断绝了关系,肯定是不会再对你好的,还有可能把你发卖掉的。”
“不会的!”周瑾裳一脸坚定,“陆郎说过,他爱的是我这个人,他聪明有才学,根本不屑周家的银钱,他还跟我保证过,他要让我当状元夫人。”
见周瑾裳油盐不进,婆母只觉得胸口疼。
公爹也是气到怒吼,“周瑾裳,动动你的猪脑子,他陆思良有娘子,他就算是考上了状元,也轮不到你来当状元夫人。”
“哼!”周瑾裳就跟魔怔了一样,完全不把公爹的话当一回事,她分外坚定道,“陆郎说了,我先给他做妾,等过段时间他就会抬我做平妻,到那时就与徐梅花的地位一样,我也就能当状元夫人了。”
我被这女人的话惊得差点儿掉了下巴。
男人说得这种鬼话她也信?
再说了,平妻和正妻能一样?
公爹差点儿被她的话气笑了,拿起断亲文书就揣进了怀里。
幸亏断了亲!
不然周家以后定会被这种没长脑子的蠢货坑惨了。
“周瑾裳,以后你就好好做你的状元夫人美梦吧!”公爹额头的青筋凸出,手指着门口怒呵道:“现在立刻、马上给我滚出周家!”
“哼!”周瑾裳冷哼一声,“你以为我爱待这个地方啊!”
说完,她头也不会地走了。
婆母被柳妈妈扶着,看着周瑾裳离开的背影,嘴里喃喃道:“疯了,她简直是疯了!”
这女人可不是疯了嘛!
堂堂周家大小姐,就冲着这一身份,禾城里多少男人排队求娶。
可她最后竟然给个男人当妾!
简直是一手好牌打得稀巴烂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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