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暮白与众人都不敢置信!
区区库郎,口风急转,再次翻供,拒不认罪,甚至不惜开坏当朝皇子!
他是吃了深山老林里的豹子胆吗?
陈晞忍住杀人的冲动,不与其争执。他的骨节已然泛白,怒气熏红了他平日里流光溢彩的眸子,杀意蒸腾着。
其他人都要为他动手。
“殿下,看我们不撕烂了他的嘴。”
且慢!陈晞却在轮椅的扶手之上,缓缓升起了他的右手,摆了摆,示意要众人退下。
他一下子抬头,半明半暗的眸子里荡漾着深不见底的东西,逼视着王正兴。这气势如虹,比这寒风刮脸的冬日还要冷上那么许多。
“你还真当是天不怕地不怕!是方才有人威胁了你的家人,才有你这样不计后果地抵赖吧。”
陈晞断然不会被王正兴这样老油子的三言两语就给带跑,他拨乱反正,大蛇之打七寸。
“王正兴,我说的没错吧?”
倏地,王正兴从笃定万分转到极其害怕,吓得快要屁滚尿流。众人都没有注意到的细节,怎么却被陈晞发现了。
其实,陈晞并没有看到有人经过。他只是故意诈一诈王正兴这样的小人。
对面皮比脚底板还厚的小人,不能用寻常的方式对付,最好连哄带骗。没想到被陈晞一击即中,这突如其来的“点穴”,让王正兴马上显出真身来。
在这寒冬的粮仓内,湿度、温度都刚刚好,竟让王正兴感到自己诺大的汗珠不停地滴下。
陈晞他真的看到那位大人了?!
他到底该不该咬出来,好顺利脱身?
可陈晞代表朝廷而来,他就算抖落了更多人来,也不一定能蒙混过关啊!
他还有家人……
姊妹几家人都还要靠他吃饭生活……
王正兴的双手不知道如何安放,下意识地就要跪下。他像足了热锅上的蝼蚁,进退两难。
若自认了罪名,他不愿。
如果抖落出了其他大人们的名姓,那自己家人的性命攸关。
当然,他也可以咬死不说半字,就不信陈晞真能撬开他的嘴来!
但陈晞一副气吞山河之象,听闻那长公主沈暮白更是咄咄逼人,他们要是对自己用上刑罚……
绝不可!
王正兴不敢往下再肖想了,他僵直的双腿往前扑倒,跪在陈晞的轮椅之前。他将头颈深埋在两臂之间,屏息凝神,不说一句。
顺国世子梁辛可还没忘记,王正兴对于陈晞的出言不逊。那样的侮辱,他定要为殿下讨回!
壮着胆子,他紧握双拳走到王正兴的跟前,王正兴感到有人走近,木熏熏地抬头,想要看清来人。
不等他看清楚,只见一个孱弱但不再胆怯的少年闪身向前。梁辛扬起手,毫不犹豫,将一个大耳光奉上!
顿时,王正兴的脸上浮现出了结实的手印。
“他妈的,你这个兔崽子是谁?!”
王正兴还没有反应过来,半边脸已经烫得发红。什么人敢如此嚣张,即使是陈晞的人就可放肆至此吗?
还跪在地上的王正兴摸着自己烧红的胖脸,指着梁辛就要让他付出代价。
“你凭什么!什么东西!竟敢打老子!”王正兴依旧彪悍,看梁辛瘦瘦小小,不像是什么厉害角色。
这是梁辛长久以来心中愤怒和痛苦的集中爆发,王正兴侮辱殿下,那就是他梁辛的敌人!
他呲牙咧嘴,努力学着如何和其他世子们一样,举手投足都自带气势,但总是差那么一口气。
自殿下双腿受伤残废后,上至长公主下至王正兴这种刁民,都能肆无忌惮地欺侮、嘲笑。每每遇到这样的场面,都有一团火焰在他的胸膛里烧灼。
他知道,自己若继续默不作声,这类人只会更加得劲,愈演愈烈,怎能置殿下于不顾?在这令国,也或许在他的生命之中,只遇过陈晞一人,愿为自己的挺身而出,且不计回报。
这一刻,梁辛终于决定不再忍受。
“我不是谁!不是任何人!但绝对不允许你轻慢殿下半分!”
梁辛大声喊道。
这是他在众人面前,迄今为止,说得最大声的一次。
包括陈晞、沈暮白在内的众人,都被梁辛突如其来的勇气惊了一下,这还是梁辛本人吗?
对于恬不知耻的王正兴,陈晞直怼了回去,“就凭他是我的人!这一巴掌,你且受着!”
凶戾毒狠的寒气,从的陈晞的双眼中直往外冒。他向前倾身,威逼着。
陈晞的举动震慑住了王正兴,王正兴在地上连连求饶,将掌掴一事丢到了一旁。
沈暮白见时机成熟,忽然弯下身来,俯在陈晞一旁,极其恭顺地说道。
“殿下,我之前曾看到有一些人鬼鬼祟祟地进了末处的仓房……”
陈晞心中一凛,沈暮白是在明示。
他立即下令赵允磊领世子们一起前去查看,而他还留在原地,绝不轻易放过嘴里没有一句实话的王正兴。
“这……”
王正兴想要阻拦,但自己都已穷途末路,哪有法子拦住这些个爷们的脚步,遂即放弃。
沈暮白领着众人,步伐优雅地穿过粮仓的长廊。
她那双如鹰的眸子,总是能发现细微之处,今日,她在粮仓内扫洒时意外地发现了一条通向深处的暗道。
现下人多势众,她决定一探究竟。这条暗道幽深而曲折,像是要通往一个被遗忘的角落。
没有了烛火,四周逐渐变得阴暗而沉寂,赵允磊内心微微起疑,粮仓中竟还有如此偏僻的地方。
随着大家的深入,一股子霉味,令人窒息的沉重感愈发强烈。
终于,沈暮白在一扇斑驳的木门前停下,与暗道沿途的尘土飞扬不同,这里的门上竟然没有积灰,显然一直有人开启关闭、进进出出。
世子们和陈晞的手下,都跟在她的后头,她伸出一只手来,心有戚戚地推开那扇门。
伴随着“吱呀——”,门缓缓打开,露出里面的景象。
仓房内昏暗无比,世子们都掩着口鼻,嫌弃地往里面小心翼翼地探步。
“火折打开!”
这里没有其他役夫在,沈暮白不再假装,起了范儿,命令着众人。
大家忙不迭,拿出了火折,一下子点亮了仓房!
仓房竟然如此之大,望不到尽头……其中储藏的粮袋堆积如山,整齐地码放着,显然经过精心整理和掩藏。每一个麻袋都紧紧缠着绳索,防止泄露。
沈暮白的心猛然一跳。
这里竟藏着如此大量的粮食,并且这些粮袋上明显都有残留,是被撕去了官粮专用的标记!
她再走近一些,伸手触碰那些粮袋,感受到了它们的沉重和充实,动手直接打开。
竟然是实打实的谷粮!外头那些滥竽充数的,又是什么?!
众人也不禁疑惑,这么多粮食,为何会被私藏在这里?
所有矛头都指向一种可能:有人职务侵占,徇私枉法在暗中操作,企图垄断粮食,操纵市场。
沈暮白不禁回忆起最近一段时日里,令国上下频频传出的粮荒和涨价的消息。难道都是眼前这一切的缘由?
可恶!
沈暮白心中的怒火难平,她一生气,就会开始全身微微发抖。
同时,感到的是深深的无奈。
身为长公主,她深知民生疾苦,积极为所有人争取着权益,没料想到本应给到百姓的谷粮,却被有心人翻来覆去利用,牟取暴利,中饱私囊!
那些分不到官粮的百姓们,若站在她现在所在之处,该如何绝望和锥心!
眼前的景象,无疑是对民众最大的伤害,也是对自己的莫大讽刺!她以为的令国江山,仿佛笑话,沦为这些蛀虫的取之不尽、用之不竭的米仓!
而这些蛀虫,正是她的父皇用国库养起来、供起来的。
她定了定神,指挥着众人,要仔细观察仓房内的细节,但奇怪的是这里找不到一本账册和文书。
没有记录之下,这些粮食的来源、数量和存放时间,在沈暮白的心中都有了大概的轮廓。
这是一个庞大的阴谋,涉及的人恐怕不仅仅是王正兴和粮仓的几名小吏。
这潭黑水,绝对深三尺有余。
回到陈晞处,沈暮白依旧沉重,眼前的发现不过是冰山一角。她要彻底铲除已经蔓延开来的腐败,还有很长的路要走。但作为长公主,她责无旁贷。
众人回禀陈晞,他们在粮仓暗道的仓房内,发现了大量被隐藏的官粮。
“数量庞大,显然是被故意藏匿起来,企图瞒天过海!”
赵允磊道。
陈晞没好气地敲了敲王正兴低下的头颅,他依然跪伏在地上,不敢抬头。
“你如何解释!”
王正兴坚决不再张嘴,像是等着什么的到来。
“不说也行。”
陈晞拍了拍手,像是极其嫌弃王正兴一般,仅仅是碰了一下,就脏了自己的手。
“来人!立即封锁粮仓,把他给我带下去!彻查所有账目和库存!”
此令一出,陈晞底下众人将王正兴围了起来。
岂料,王正兴的人也听到了声响,凶神恶煞的小吏们仗着人数优势,将陈晞一行人团团困住。
“你真是胆大包天!殿下你都敢围!”
赵允磊指着王正兴破口大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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