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把自己当成了小姑娘。
奈何身体机能已经跟不上她的思维,胳膊抬起来的动作十分费劲。
许尽欢忍住眼泪,走过去,帮她簪。
“真漂亮。”她蹲在鲁昶萍面前,帮她整理头发和衣服。
明明说好不哭的。
可是看见鲁昶萍的那一刻还是忍不住。
她认识的鲁昶萍是身子骨硬朗,可以给她做膏蟹,红烧肉,能拿着木棍条教训她动作不合格的鲁昶萍。
眼前的人绝对不是鲁昶萍。
许尽欢握住她的手,怎么也想不到人竟然会衰老成这个样子。
“漂亮的小丫头,你是谁啊?”
许尽欢极力地笑,“你猜呀。”
鲁昶萍左看看,右看看,眼里满是陌生。
突然,她笑着拉住许尽欢的手,“你来了啊。”
这种情况,连旁边的护工都十分惊讶。
“阿姨,您认识她啊?”
“认识认识,这是小霞,这是我老战友!当年跟我一起在文工团唱戏的!我唱花旦,她工小生,我们配合得可好了!”
许尽欢苦笑,不想打破鲁昶萍这个美好的梦。
这时,边胤也走过来,“外婆。”
鲁昶萍仰头看他,“你又是谁啊?”
边胤说:“我是您外孙。”
鲁昶萍眨巴眨巴眼,“老李,你又逗我!我才多大啊就有外孙了?你也跟小霞一起来看我了呀!”
边胤轻轻吐了口气,心平气和地握住鲁昶萍的手。
“外婆,我真的是您外孙,边胤,您又不记得我了?”
“边,胤。”
鲁昶萍嘀咕了两遍这个名字,恍然大悟。
“哦,老李啊!我们都十多年没见了吧!”
边胤的表情颇为无奈。
护工安慰他,“也许她过一会儿就想起来了。”
边胤扯了下嘴角,他基本不抱什么希望,倒是看向许尽欢。
“人已经看过了,可以走了。”
鲁昶萍拉着许尽欢的手,“怎么才来就走呢?中午就在我家吃得了,咱们三个好好聊聊天!”
许尽欢也不想这么快走,“我可以等师父吃完饭再走吗?”
边胤不悦道:“许小姐。”
许尽欢的表情真的写满了恳求。
边胤紧绷了两三秒,估计是他没怎么跟女孩子打过交道,所以一下子就心软了。
“吃完饭立刻就走。”
“好的!”
中午,他们三个人再加上护工,坐在院子里的凉亭下吃了顿晚餐。
这大概是许尽欢来京城以后最快乐的时光了。
只是好景不长,饭迟到中途,鲁昶萍对着两位“老战友”尿裤子了。
对于老年痴呆人群,大小便失禁也是常态。
护工立即推着鲁昶萍回去处理。
许尽欢也坐不住了,“我也去帮忙。”
“许小姐。”
边胤淡定坐在原位,“我们该走了。”
“能不能再让我看她一会儿,等她午休睡着以后我再走?”
边胤耐心终于耗尽,他放下筷子,直截了当地看着她。
“你别忘了是谁把我外婆害成这样的。要不是你,她本来可以在京城安度晚年的。”
许尽欢怔在了原地。
是她得意忘形了。
忘记了边胤来江城接鲁昶萍的时候,第一次看见许尽欢,就露出的厌恶表情。
她红着眼,“对不起,我最后去看一下就走!”
说完,她明知道会让边胤厌烦,但还是去追鲁昶萍和护工了。
边胤沉默地望着她的背影。
永远都是这样。
他永远都是被抛下的那个。
有时候他真的很想问问他的父母,既然不需要他,为什么又要把他生下来。
......
许尽欢帮护工给鲁昶萍擦拭身子,擦干后又给她换上了新的裤子。
“许小姐,您在这陪陪她吧,我去洗一下贴身衣物。”
“好。”
鲁昶萍躺在床上,许尽欢轻轻握着她的手,发现指甲有点长,就起身在屋子里找指甲刀。
突然,床上传来孱弱的一声,“欢儿——欢儿——”
许尽欢直接愣住。
她确定鲁昶萍这会儿没有睡着,盯着她的眼睛也无比睿智。
“师父?你想起我了?”
许尽欢开口即哽咽,不敢相信,她真的害怕再刺激到鲁昶萍。
“嗯。”鲁昶萍点点头,把她唤到了床边。
“来京城以后过得好吗?许家人没有再去找你吧?”
许尽欢彻底抑制不住,脸埋在白色的床单里放声大哭。
“师父,我好害怕,我真的好害怕——”
“他们一直在找我,我真的好害怕——”
“师父,我好想你!我想一直跟在你身边!我自己过得好累,真的好累——”
“难为你了。”鲁昶萍摸着她的脑袋,“欢儿,你可一定要照顾好自己。别怕,就算他们找上你,还有师父给你顶着呢。”
许尽欢哭着点头,紧紧握着她的手。
“师父,你不要忘了我好不好?不要丢下我好不好?”
“傻丫头。”
鲁昶萍笑得慈祥和蔼,明明是许尽欢来看她的,最后倒变成了她给许尽欢擦眼泪。
许尽欢吸吸鼻子,“对了师父,您的外孙也来看您了。”
“我的外孙?”
鲁昶萍一脸疑惑,“我哪有什么外孙?”
许尽欢也愣了,“边胤,您忘了?”
“你胡说什么呢。小霞,你今年十八,我才比你小一岁,哪来的什么外孙啊?”
她又认不清人了。
许尽欢脸上的泪痕都还没干呢。
边胤走进来,“该走了。”
“边先生......”
“再不走你就自己下山吧。”
她已经一而再再而三地让边胤破例了,自然懂得见好就收这个道理。
“师父,我先走了。”她朝着鲁昶萍鞠了一躬。
一边擦眼泪一边跟着边胤离开病房。
回去的路上他仍旧一言不发,而且气压低到可怕。
刚下山,他就把她扔到公交站。
“下车。”
“边先生,请问我做错什么了吗?”
“你想多了,从这一刻开始,我们之间的关系也就结束了。请你以后不要再打电话给我,也不要再打扰我外婆的生活,否则我会报警采取强制措施。”
许尽欢以为她跟边胤的关系有缓和的趋势,却没想到还是一夜回到解放前。
下车后,车子毫不犹豫从她身前刮过。
偏远郊区的公交车半小时也不见得来一辆。
她站在太阳下暴晒了四十分钟,才终于等来一辆,辗转几条线路,直到下午四点才回到市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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